打从昨天开始,大哥的冷漠便很难再冰冻得了庄里的任何人,因为大家都看过大哥柔情的一面了,而且只要有嫂子在,大哥再怎样也动不了肝火、发不了脾气,因为嫂子一定会阻止大哥。
而他很聪明,就是吃定了大哥这一点。
“冁哥,你不要这样,二叔又没说错或做错什么事,大哥的威严不应该用在这种和乐的气氛之下。”拉了拉他的衣袖,绛雪指出不对之处,“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好不好?”
翟冁真是有苦难言。绛雪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连老二设计想知道他们相处的私密也听不出来。
可他就是无法生气,尤其是无法生她的气。
她先是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语带责备,之后又是软声要求,给足了他面子,如此识大体的女子,一旦拥有,谁还舍得放弃?
对她的感情他无法用言语表示,他已将她的一切融入骨血,若要分离,他便要失掉自己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叹了口气,他知道多年的威严不保,“可是床笫之间的事……你应该懂得分寸吧?”忌惮绛雪一个不小心会被狡猾的翟桓套出夫妻房事,他不忘对她小声提醒。
倏地,绛雪的脸颊红似晚霞,羞得不知如何反应:“你……”她的眼神似在责怪他不该肆无忌惮地在这样的场合提起这等禁忌之事。
“快回答老二的问题吧。”翟冁宽心地道。幸好她还明白欢爱之事只能两个人关在房间里慢慢讲,不能公开,这样他就放心了。
绛雪对翟冁嗔怨一瞪,感觉他厚实的大掌在她的背脊轻抚,她又缓缓地绽出笑容。
“咳!”眼看陷害计划就要被晾在一旁了,翟桓急忙出声。
大哥与嫂子的对话教大厅的其他人听见了,全被视为打情骂俏、眉目传情。
这样一来,也许他什么也甭问了,大哥在嫂子面前温驯得像只听话的小绵羊,一点霸气也没有,冷漠更是不再出现。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咽。
不止是翟桓,坐在大厅角落一直没有发言的无波此时也霍然起身,她的动作教大伙儿有些惊愕。
“无波姐姐,你怎么了?”毫无心机的沈小米直接道出了疑问。
“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房了。”无波转身的瞬间,目光迅速扫过翟冁与绛雪。
见状,绛雪的身子倏地僵冷。
那是怨妒的眼光,她终于明了了,即使冷姑娘掩饰得很好,她还是发现了。
原来昨日她看到的警戒眼神不是没有原由,冷姑娘真是爱慕冁哥的。
“绛雪,你冷是不是?”翟冁惊觉绛雪的眼神失焦,身子更是不停地打颤,紧张地搂着她问道。
“大哥,你们聊吧,我想起爹交代的事还有一些未处理,我先下去忙了。”翟璃跟在无波之后告退,任凭一头雾水的翟桓怎么唤也唤不回。
“老二,你的疑问改天再问吧,绛雪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房了。”抱起绛雪,翟冁疾步如飞地往寝房移动。
“喂!搞什么啊,一个个走人,大哥和嫂子也走了,那我还玩什么啊?”翟桓大叫,“一个个不肯面对事实的家伙!真无趣!”他大发牢骚,一个旋身,赫然见到眼神灿然的沈小米,“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要陪你啊!”沈小米说得理所当然。翟桓一步步后退,她则一步步逼近,“翟二哥,你很无聊是不是?没关系,你要玩什么,我都陪你。”逮住机会,她利落地挽住他的手臂,露出计谋得逞的幸福笑容。
“谁要你陪!”挥苍蝇似的,翟桓不客气地甩去她勾上来的手臂,逃之天天,转身离去前险些被门槛绊倒,摔个狗吃屎。
“翟二哥!”沈小米不依地跺脚,朝他狼狈逃离的背影大喊。
* * *
“绛雪,我的好雪儿,我们回到房间了。”翟冁轻手轻脚地将绛雪放上床铺,却发现她颊上挂着两行清泪,心头蓦地一紧,“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冁哥……我不知道……”绛雪胡乱地道,紧紧地攀住他不肯放。
她的头好重、好痛,弄不懂眼泪为何纷纷狂坠,可她真的理不清思绪了啊。 也许只是怕辛苦挣来的一切就这么拱手让人啊!
“身体不舒服吗?”翟冁仓皇地帮她探头温又摸脸,以为她染上风寒了。
“不是……”
“那是怎么了?为什么哭?”翟冁深深地瞧着她,心上如百针插扎,痛得无法言喻。绛雪已经许久不曾哭得这么悲伤丁。
“我没事……”绛雪一径摇头,连如何启口发问也不知。该怎么告诉冁哥,让冁哥知道她心里的畏怕与不安呢?
“没事你不会哭的。”翟冁阴沉着脸,有些不高兴。绛雪总爱胡思乱想,却又不肯告诉他惹她伤心的原由。
“冁哥……”他的语气教绛雪心悸,她惶恐地扑进他的怀里,“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
“你什么都不说,是要我担心死吗?”翟冁的怒气因为她的举动而疾速消散。
“你真的会担心吗?”她轻声喟叹,素手在他长了胡髭的下颚来回抚触,躲着他探究的眼神。
“你怎么认为我不会担心呢?”翟冁才消退的火气又慢慢回来了。
“因为我不是最适合你的女子……”
“谁告诉你的?”有些激动地,翟冁用力推开她的肩膀,死命瞪着她,脸色铁青,眼瞳黑幽幽地闪烁着,呼吸沉重不已。
他的心情像一锅沸油,滚热而烧灼,不能明了她为什么有这样的疑窦。
“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绛雪揪心地低泣。不明白她的人生为何没有一段路是顺遂的。
冷姑娘的眼神已将她的自信磨得一滴不剩。
冷姑娘与冁哥结识在她之前,他们相处的时光更久,或许冷姑娘也更了解冁哥、更了解这个家。
冷姑娘的眼神让她知道她爱冁哥比自己更久,那样哀楚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原来是他们之间的破坏者。身负北曜山庄和北曜武馆的重责大任,冁哥需要的妻子是否应是能帮他处理武馆事务的擅武的女子呢?
而她什么也不会,除了娇弱,除了倚赖,她这病恹恹的身子更是让她永远也无法独当一面……
“哪个女人适合我,我自己最清楚,不许你胡乱猜测,听到没有?”顾不得她羸弱的身子,翟冁发狂似的摇晃她,要她清醒,要她停止这些莫须有的臆测。
“冁哥,我不要你娶别人……”像是被摇痛了,哭累了,绛雪瘫软在他的怀里,因为啜泣,身子抽搐不止。
“谁说我要娶别人了?”翟冁百思不解她哪来这些庸人自扰的想法,语气肯定地说,“原本以为这些日子你已经懂我的心意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不是吗?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人。”
“没有别人?”绛雪问得好小心,好怕他给的确切承诺只是昙花一现。
“不会有别人。”不容她再有任何的猜疑,翟冁扬手起誓。
有了他如斯的保证却仍改变不了她的卑怜情绪,她还想知道他的心里是否还有别人的身影:“你……的心里可曾有其他女子?”
“什么女子?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应该也听老二那个大嘴巴说了吧?”翟冁撇了撇嘴,实在不想承认之前阴阳怪气的个性。
绛雪终于宽怀地破涕为笑:“二叔才不是大嘴巴,要不是他说了好多你的往事,我还不知道你对亲人也这么冷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