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慢慢说。”
偶泱数度开口又合上。“钟缇……”
偶泱无法再说一遍,数度哽咽还是没说出口。
“妈。”一个暗哑的声音缓缓出现。
周禹兰转向饱受折磨的儿子。
“是我害的,是我的固执让钟缇绝了心,她从天桥上跳下来,我……”
雷御凝视着远方,迷离的眼中竟溢满了泪水,内敛的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那医生怎么说?”她急切地问。
“雷妈妈,医生还在急救,刚刚送进开刀房,还不知道结果。”偶泱接口说明。
周禹兰难过地叹了口气,走到雷御的身前蹲下。
“儿子,这是你的功课啊!我说过,人总要为他的个性付出代价,而你……又是何苦要走到这一步?”
“这怎么会是代价?我的固执应该由我来承担,怎么是让钟缇来承担?如果失去钟缇是我的代价,那么这个代价比死更难以承担哪!”雷御抬头望进母亲担忧的眼中,红着眼说。
“儿子……”
周禹兰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的儿子。雷御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抱住她。
这么多年来,母子的感觉不曾这么亲近过。
周禹兰自觉对儿子有愧,不敢太靠近总是保持距离的儿子。而雷御也不愿亲近母亲;虽仍孝顺,但关系实在疏远。
想不到却在这个时候,两人化解了母子间尴尬的状况。只是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难道真是无可挽回的遗憾吗?
月 月 月
钟缇从来没想过还有睁开眼的机会。
满室的苍白都不及眼前人的憔悴。
雷御的眼眶充满血丝,脸上满是胡渣。但是当她张开眼看见他时,他的脸上出现了狂喜。
“醒了,你醒了!”
他以无比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钟缇感觉全身都在痛,但是随着意识的苏醒,记忆也跟着回笼。
她想起了他每一句无情的话语。
她撇过头去,泪水泉涌而出,汩汩难绝……
“钟缇……”
雷御祈求的声音响起,暗哑的声音真是不忍卒听。
钟缇没有理他,只是直视着前方,仿佛看着很远的地方,泪水不停顺着脸颊滑下……
雷御将脸贴着钟缇苍白的容颜,让她的泪沾上了他的。
“哭吧!把你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哭出来,这五年来的每一滴泪都哭出来,滴在我的心头上,我一点一滴都会记得……”
她的每一滴泪都是一道烙痕,烙在他的心上,火热热、烧烫烫,以这样点点痛楚的姿态一一烙进他的骨血中。他不躲也不避,每分痛苦都是他该受的。
当神没有将她彻底的从他身边夺走,他除了跪下来感谢天地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好怨尤了。
“你这是算什么?”钟缇仍然不看他,恨声说道。她的声音沙哑。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如今上帝没有把你从我身边彻底夺走,除了狂喜之外,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其他的了。”
雷御将她的脸靠在他的手掌上,记得她过去最爱这样靠着他,说这样很有安全感。
钟缇难道没有知觉吗?只是她的心伤痕累累,这些伤可是说遗忘就能遗忘?“是你不要的……我踏遍所有痛苦岁月,挣扎着从死亡中逃回,但是你不稀罕,你一点都不稀罕!”钟缇哭着指控。
“我稀罕的!是我眼盲心瞎,是我固执不化,是我执意将你驱离,亲手挖空自己的心。只是一个人没了心,又如何能快乐呢?!”
钟缇别过脸去,还是不肯看他的脸。
雷御叹了口气。
“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我会在这里陪你,你睡一下。要和我生气,也要等身体养好。你动过刀,身体很虚弱,医生说这大小伤要好好休养才行。”
钟缇转过头去,不愿意看他。
“你睡一下,睡醒了喝点鱼汤,是我妈特地帮你熬的。”
钟缇想翻过身去不理他,可是身子一动就痛得要命。
“你别乱动,你的手断了,膝盖也破了,缝了好几针。大大小小伤口一堆,随便乱动会更痛的。”雷御心疼地看着她痛得皱在一起的眉头。
钟缇理都不想理他,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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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御低估了钟缇的执拗性格。
钟缇的伤一一在复原,最难处理的手伤也痊愈得很顺利。但是从那天开始,她怎样也不肯再开口和雷御说一句话。
雷御自知理亏,只能甘心地任由她冷眼相对。
那任劳任怨的模样,连一向对他有着莫大怒气的偶泱也同情起他来。
也因此,偶泱把照顾钟缇的工作让给了雷御,他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地。只有在晚上钟缇睡着时,他才会跑回公司把重要事情处理一下。
在这样精神、体力双重的消耗,雷御很快便瘦了一大圈。
“钟缇,你真的不肯原谅他哦!”
偶泱终于忍不住偷偷问她。
事实上,偶泱已经原谅雷御了,雷御也郑重地向她和志坚道歉,请他们两人回驰盛上班,并且加薪、升职级。
她也很想回去工作,但是碍于钟缇半点软化的迹象也没有,她不敢答应雷御。只能这样拖着。
“不要谈他。”钟缇皱皱眉头。
“你不要这样,他已经有心改过了。你知道吗?你们五年前住的那栋公寓,雷御根本没卖掉,一直都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钟缇翻了翻白眼。
“我知道雷御最近把那儿整理了一下,好像等你出院后要接你去那边住。”
偶泱其实满佩服雷御的,用这一招勾起她美好的回忆,或许钟缇就会慢慢原谅他了。
“我可没答应。”
就算听到房子没卖掉,她心底有些开心,但是聪明的钟缇可没表现出来。
“我若是你就会答应,除非你已经原谅他,不打算惩罚他了。”
“为什么?”钟缇掩不住好奇地问。
“你想想,你们以前是住几楼?”
“四楼啊!”
“那么你想以你好动的个性,会安分待在楼上养伤,都不出门吗?”偶泱问。
“是不大可能。”
钟缇现在就很想离开这张床,躺了好几个礼拜,都快生锈了。可是雷御老是紧张兮兮,什么都不肯让她做。
“嘿嘿,那你会需要一个强壮的人抱上抱下,因为那里根本没电梯啊!”偶泱怂恿着。“这样折腾他可够本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舍不得喽!”
钟缇果然马上回答:“谁舍不得,累死他最好!”
她的脑中很快浮现雷御疲惫的脸,心中其实已经出现不忍,但是还是硬压了下来。
“那就好,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然后叫雷御来抱你。”偶泱下结论说。
钟缇本想说她可以坐轮椅,只是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
偶泱起身走出病房。病房外的雷御感激地看着偶泱。
“你欠我一次。”偶泱说。
“谢谢你,偶泱!”雷御感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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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缇,吃饭了。我今天做了鸡蓉玉米粥,先吃点,然后喝鸡汤。”雷御说着从厨房端出一碗粥,拉了把椅子在她的躺椅边坐下。
钟缇一迳沉默着,自从出院以来,她根本没开口讲过话。总是用一种疏离的眼神看着雷御,好似他完全与她不相干似的。
雷御见钟缇没有反对,就用汤匙喂她吃粥。
钟缇面无表情的吃了口粥,眉头马上蹙了起来。
“怎么了?凉了吗?”雷御问。
钟缇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不过由于这几天都是这样,雷御已经学会从她的眼神中读取讯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