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我的两人,并未注意有人正沉默地打量这一幕。
在他离去后,独孤仇才从阴影处走出来。
“昙儿。”他唤道。
“干爹……”心虚的昙儿被这一吓,才回头,就被点中麻软穴而一倒——
☆ ☆ ☆
刚出完任务回来,他立即被独孤仇找去。
“你想同昙儿成亲?”
闻言,他心下一惊!
“是的,师父。”
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会不会反对?师父会不会成全他和昙儿呢?
“你知道,”独孤仇道:“一个杀手也好,一个将做大事、成大器的人也好,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罕见的困色流露。“我不知道,还请师父教诲。”
“情。”独孤仇缓缓道出答案,“绝不能有情。无心、无情方能放手做大事,无束无缚、无牵无挂……你,可做得到?”
那是怎样的情形啊?他根本无法想像。
“是!”但想受肯定、取悦独孤仇的心态是这般强烈,他毫不考虑地点头。
“很好。”独孤仇掏出一柄匕首给他。“你现在到隔壁睡房去,将睡在床上的人杀了,我便会考虑为你起名。洱,你跟着去。”他弹指命令。
“是!”他喜出望外,高兴地绽唇笑了。
“是。”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洱微带幸灾乐祸的笑容,确实跟上去。
握着独孤仇赐予的匕首,亢奋不停拍打他的身心。
啊!他就快要有个名字了!师父肯定是终于要看重他了,才会给他这么个机会。怀着这般的愉悦,他几个大步就来到床边,高举的匕首落下——
“啊——”
一记惨叫随之响起。
“昙儿?”他冻结在当场。
鲜血如泉涌,不断喷出她娇嫩的身躯,皮肤同时泛出一层淡淡青铜色。这匕首喂了毒?!他扑上床一把搂住她,惊慌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检查她的伤势。
就着外头洒进的淡淡月光,他害怕地看着她左胸处的血洞,疯狂地用手掌按住它,想让血流得少些。血为什么这般的流个不停呢?
“哥哥……”昙儿的小脸上有惊有吓,更有着深深的迷惑。“为……什……”话未尽,气便绝了。
昙儿了无生息的小身躯宛如松了牵引的人偶,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
“啧!死啦?”冷眼旁观一切的洱一点意外也没有,反而笑出声,尔后出其不意地朝他突袭过去。
“你……”抱着昙儿,悲伤中他先行闪过一记招式。
“哼!师父说你太弱了,要我解决掉你!”洱出招更快更繁。
两道年少的身影在小小睡房中一进一退、一来一往,脚尖点地,暗招出袖,胜负难分。
“哼!你一定不晓得师父怎么说你的吧?”洱决定采取心理战术,“他说你感情太重,无法专心于任务上,救回小师妹是你人生中的一大败笔,过错无力回天,索性就干干净净地解决!”
是吗?他心下一撼,稍稍一个失神,肩头就挨上一剑。
“唔!”一记闷哼,一道血泉流下他的手臂。
人的求生意志是不可思议的可怕,而且往往是在瞬间爆发!
“杀!”他紧握依然鲜血淋漓的匕首,放下昙儿,发出一记野蛮至极的叫喊,在洱措手不及间,将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胸口——
第二声象征死亡的惨叫响起!
片刻后,他抱起皮肤青紫的昙儿,一步步走出房间。
独孤仇安然坐在椅子上,早就在静心等待着结果。“死了吗?”
他沉默地放下昙儿的尸体,一脸杀意,一下子便欺身向前,将匕首架上独孤仇的颈子。“为什么?”
为什么?太多、太多的为汁么,为什么要他杀掉昙儿?为什么又要洱杀他?为什么……
“洱应该告诉你了。”独孤仇眼睛眨也不眨,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发发可危。“因为你太弱了。”
弱?他眼微眯地看着独孤仇。
“感情是个严重的弱点。而你在昙儿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
就这样?“那么当初你为何要收容她?”
“因为……”独孤仇笑得残忍快意。“这样日后的教训才会深刻,你才会记得住。”
“啊——”闻言,他摇摇晃晃往后倒退,几乎要站不住脚。
独孤仇的确够聪明,也够残忍!刻意让出了三年的时间,看着他和昙儿培养出些情愫,再让他自己摧毁,为的就是给他一回教训?这般的教训,别说是刻骨铭心,更是痛不欲生!
“为什么——”
他骇了、疯了、怒了,举起匕首攻击独孤仇。
“你给我好好听着!”独孤仇轻而易举箝住他颈后,强迫他认清事实,“我这可是在助你,及时警告你‘无情’的重要性。瞧!如果今日你同昙儿一点情分也没有,又哪会心痛而丧志?懂了吗?想要真正变得强壮,就必须无情!想要里正做一番大事,就必须无情!想要真正成大器,就必须无情!”
他仍是不服的瞪着眼!
“懂了吗?人命是生还是死,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这是何其高等的快感,难道执行任务的这些年来,你都不曾有这种领悟?就像现在——”
独孤仇掌下力道一重,他顿时被扼得无法呼吸;独孤仇的指甲掐入其于的肌肤,渗出细微的血。
“呃……”
好痛、好苦!他的四肢顿时僵凝在半空中,整个人动弹不得。
这就是死亡吗?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空茫茫等待,能够呼吸的次数也急速减少……然后停止。
身体似乎没有了重量,然后他听见了一阵又一阵的甜美笑声。
哥哥……哥哥……
昙儿……
两行热流从他的眼角流出。
哥哥……
奇异的,他闻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香味……昙花的香味……
昙花只短暂一现,然后凋谢萎靡一地——
“呼——”
随着独孤仇的陡然松手,他方能开始顺畅呼吸,狂咳嗽不止。
“以后你就叫‘璋’……”独孤仇的话语仍然继续着。
璋……
他突然仰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挥舞匕首,踉踉跄跄朝昙儿走去,刀起刀落,边砍边笑,边刺边哭。
这是一场告别,对昙儿,也是对过往、对人性的最后告别……
“很好,太好了!”独孤仇站在一旁,面露得意的不住点头。
这是一场恐怖的蜕变,彻底改变他的人生。唯一留存心中的,怕是这份淡淡甜甜的花香。
☆ ☆ ☆
“昙……”
俯趴在地,濒临死亡的璋啸王爷脸色苍白。
在熊熊火海中以及烧焦味中,出奇的,竟有一股熟悉得令他痛彻心扉的花香,淡淡甜甜的……
哥哥……
“昙……”
回光返照似的,他突然双眼暴睁,仿佛看见一个满面欢笑的娇小少女对他甜甜地笑着,甜甜地招手……
“昙……”
然后,他露出灿笑,勉强地抬举手臂,想在半空中捕捉什么,却又颓然垂下。
哥哥……
昙花啊!终究只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