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沙场,那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呢?真个就只能在安全的后方等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娘……爹……爹爹?”安儿抓住她披肩的长发吃着玩,那憨然天真的模样,终于使水儿毅然而然地将唇一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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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李玉城的房门被外头的人敲得又急又响。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呵欠去应门。
“怎么了……姜夫人?”这意外的访客让他睡意全失,李玉城看着一肩背着只小包袱,双手环抱安儿的她,清醒却不解。
“带我回京城,我要面圣。”很冷静的说话,她命令道。
什么?
“姜夫人,你说什么?”再问一次,李玉城还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带我回京城,我要面圣。”下巴微微一抬,再一次,她的气势果真万千,甚至比一个大男人更精采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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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只是”南越大将军的奴隶妻子,一个名叫水儿的女人吗?
愈近京城,李玉城的疑惑愈盛。
愈近京城,水儿外表迅速且点滴的强烈变化便愈教人屏息。
她那张本是平凡无奇的脸孔流露出又媚又艳,同时却又更显端庄雍容的气息,一身的布衣比金缕服更炫耀,好似圣上──李玉城赫然发现自己的想法,随即失笑。
圣上?他在想些什么?
“您在想些什么呢?李大人?”水儿的声音很清楚,李玉城这才从略微的沉思中清醒。
如同算准了般,原本行驶间的马车停下,在皇宫禁城的朱漆大门前。
“李大人?”禁卫老队长率先认出了这辆插有外交使节旗帜的马车,迎了上前。“我以为您还在边境才是……这位是?”识人颇多的一双老眼微微眯起……这名少妇好生面熟啊!
“这位是……呃~~南越来的贵宾,”这么说总没错吧?“她想要觐见圣上。”
“是。”禁卫老队长放行,且送马车往宫苑大道更深处而去,才蓦地呀然一声。“她!她是……是……”
经过重重关卡,冗长的禀告与通知,李玉城都不确定圣上是否喜欢被如此突兀吵扰而大发雷霆,他微微的不安和水儿的镇定如常呈现如此的对比。
“莫担忧,李大人。”水儿微侧脸颊,“一切都会否极泰来。”她也瞧见对方微微不信任的表情,其实自个儿不免仍有丝紧张。
“圣上驾到!”随着内侍的太监一记接一记的洪亮嗓音,李玉城一听见那接近的急促,不耐烦似的踅音便匆忙叩首着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但他没有得到如惯常一句“平身”,更正确一点的说法,驾到的圣上……怎么会鸦雀无声呢?
冒着冒犯龙颜的险,李玉城偷偷抬头一瞧──
咦?圣上竟是用一种不敢相信的……“惊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水儿?
“父皇,”水儿终于盈盈下跪叩首。“儿臣水儿参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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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的天下,因数位地方节度使的叛变而战乱,其祸害之严重,连皇室都不得不一度弃守京城皇苑而出走,直到有了骁勇善战的郭将军挺身而出,才算一举平定了天下。
但在那披星戴月的漏夜逃亡里,十七公主所乘坐的马车被一场夜袭给冲散,离了队伍,就此下落不明。
“……儿臣后来被奴隶贩子给带到南越去,幸而阿骏救了儿臣一命。”
圣上激动地红着眼眶,上下打量这个小女儿,忽地又疑道:“阿骏?阿骏是谁?”
“南越的锦龙将军姜骏──他便是儿臣的良人。”
李玉城在一旁听得嘴巴愈张愈大,但没人注意到他,全部的人注目焦点都集中在同一处。
“你和他成亲了?”圣上果真大感意外。
“是,您也多了一名男孙,取名安儿。”水儿微微一笑,“父皇难道不为儿臣感到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圣上颔首。“你不在皇宫内,沦落在外的这段时间一定受了很多苦,瞧你穿着这么粗糙、丑陋又肮脏的衣服,真是不合乎公主的身分。来人,快带公主下去梳洗一番。”
“不,我不想更衣。”水儿立即表达了意见。“父皇,这衣服是我针针缝成的,您瞧!”她骄傲的模样让圣上吃惊。
“你?自己做衣服?”他终于注意到女儿改变的细节,单单是一双手,便已由富贵的细致粗化成又茧又糙,看起来……很糟!
“朕的水儿呀……你是受了多少苦呢?”圣上慈爱地执起女儿的手,一同在铺着金缎的座椅上落坐。
虽然这女儿貌不出色,但身上自有股沉谧温和的气质让他极为欣赏,常常找这女儿谈心聊事。
她有一双最适合倾听的耳朵,和一颗最能理解、体贴的心,能将最逆耳的大道理用最柔婉的方式说入他心……
圣上隐约感叹着,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舍不得,年届十八岁且早该许人的水儿嫁出宫外,是否便可避免战火流离颠沛的劫数?甚至还沦落到那么遥远又野蛮的地方?
思及此,圣上心中怜惜更盛,忍不住道:“水儿,父皇愿给你最好的一切来弥补你呵!”
水儿立即抓住这句话,“那么,儿臣有个不求之请。”
“说。”
“请父皇尽全力调派兵力借援南越,帮忙平定这场叛乱,造福天下苍生。”
“南越虽是个蛮夷之邦,但朕有好生之德,自会出手援助,只不过──”
“只不过南越无法答应向您臣服在中原脚下,所以您迟迟无法再继续借援?”水儿问得不卑不亢,却又问得一针见血。
圣上皱起眉尖。“朕试着以德教感化蛮夷之邦,他们自然该恭敬臣服在朕的脚下──”
“儿臣以为,如今不是忙着以德教感化之际,出兵解决南越的燃眉之急为首要之务,如此更能表达出您仁心德政的胸襟,如此一来,南越皇室将永远欠父皇一份恩情,还怕他们不臣服?”
阿骏,你的兵力够不够熬过这一时、这一刻?熬不熬得到我说服父皇?
“儿臣以为,南越如今境况如同当年我朝地方节度使作乱之象,儿臣之夫虽有郭将军之勇,但兵力和敌阵委实差异过大,父皇若想弥补儿臣,便请帮帮您的臣婿吧!”
“但是……”
圣上总在介怀“臣服”这一码子事,水儿看出来了,便以可有可无的态度轻点了一句,“父皇,以德教感化蛮夷之邦……这不是最好的第一步吗?”
然后,水儿含着恭谨的笑,表面镇静恒常,实则掌心发冷汗地看着再度陷入沉思的圣上。
苍天呵!□若长眼,求□开开恩吧……
苍天呵……阿骏……骏……
“水儿……”圣上终于启唇,顺道挥手示意她退下,“你先下去休息,朕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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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时辰,金牌令下,圣上亲自点阅最勇猛的郭将军和最优秀的兵力,全速赶往南越。
即便是回到自己寝宫后,仍绷着神经等待的水儿,在得知消息的那刹那,终于滨堤似簌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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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先行传回郭将军抵达边境与繁皇子等人会晤消息。
第四日,增强的兵力即刻挥军攻袭。
第七日,传回侏皇子不敌且开始节节败退的消息。
第十日,传回侏皇子开始进行背水一战之役。
第十二日──
传回锦龙将军和他的副将张淦遭敌人不意侵袭,生命垂危、生死不明的消息……
“水儿……”圣上聆听完这则快骑之报,第一个反应便是看向女儿,担心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