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的斗室中,春色带着安静的动作,温润的情意,狂烈的男欢交缠婉转的女爱,一波又一波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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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漆行做学徒有多久了呢?阿骏。”温存过后,水儿软绵绵地差点从他的双腿上倒栽下来,幸而他眼明手快,及时抡抱起她,忍不住再重重的吻她一记,才轻悄无声的步入内室。
将她放上床的一侧, 自己再躺到另一侧,夫妻俩便以环绕的姿态,保护着睡在正中央的安儿两旁。
大掌和小手不约而同同时伸出,覆盖在安儿小小的身上。
黑暗中,夫妻俩同时交换会心的一笑。
“五年了吧?”他因为水儿的一句询问而微眯起眼,回忆答道:“没错,五年多前,在过新年的时候,我带着阿淦找上陈记漆行,那时我们可是除了一身衣服外,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得还真快呀……”
他可以感觉水儿的双眸正好奇地灿烂着。“那……以前你和阿淦在哪做事?”
他不说话了。
“阿骏?”
不想回答,真的,“我……以前在军队里。”他觉得喉咙收得好紧,缩得几乎发不出声,也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匆匆带过,不想多谈。
但水儿却像是浑然不觉。“军队吗?嗯……”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本来就在想你和阿淦的手茧十分特殊,关节有力,但指尖却蓄有柔软的力道……”她顿了一下,“据我的了解,那是剑术武技最上等者才有的特色。”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惊异地脱口便问。
可这回就换人沉默了,久久,水儿再度开口时亦含糊其词。“嗯……以前偶尔得知……那没什么……”比阿骏的话更为草草带过。
看来夫妻俩各自有着他们的秘密?!而且是在如此交心的生活中,亦不肯吐露的!
夫妻俩都沉默了,两人确实都不敢否认他们确实有着连亲人也不肯吐露的秘密。
忽地,两颗原本贴黏在一块儿的心微微地疏离了、淡淡地不确定了,他想着以往从没想过的问题,想知道水儿以前在中原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想起当初发现她似乎从未受过劳苦的体态,未曾长过劳动粗茧的柔荑,以及至今不曾变过的脱俗气质,在在都擦亮他始终只想逃避的闭眼,迫使他睁眼想问,水儿究竟是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是阿骏的妻子呀!”水儿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的这么回答。一句得体得教他再也问不下去的答案,也深深地让他害怕起知道真正的答案来。
他害怕──水儿其实不过是个梦中人儿、天仙人儿,只要他一清醒、一个不留神,她便会因梦醒而不见了,重返回不知名的天上的某个角落去!
是呀、是呀、是呀……木偶戏里不是有出夫妻剧就这么演的吗?年轻农夫和天上飞下来的仙子成亲生下娃娃,过了几年后,仙子说了句情缘已尽,便翩然离去,只留下娃娃给农夫养育?
那年轻农夫不就是他自己,而那娃娃不就是安儿,那仙子不就是水儿吗?那现在戏是演到哪个桥段?他和水儿相遇、成亲、生子──现在不就是轮到她要走了吗?!
她要走了!
那怎么行?!
一连数天,他都快被自己心头中反反覆覆的质疑给弄得看见饭不想吃、看见床会失眠,脑袋空空地,其他什么都不能想的地步!
可笑不?明明两人已生活这么久,明明她已确实是他的人了,他还诚惶诚恐些什么?
可笑不?对他而言,却是一点都不可笑!
他发现自己有着多么极端的心态!如果水儿当真在有朝一日,如那剧中仙子般,也回到一个他再也看不见她的地方……
他不要再想下去了!
“老大呀!你做什么又患得患失起来?”阿淦忍不住问。
阿骏憋不住的将心里的疑问说给阿淦听。
“你说啥?想她的身分?想她是谁?呿~~管她以前是谁,她现在是你的妻不就够了?”
这回答出乎阿骏的意料之外,却又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内,因为再怎样,他也不过就是想得到一句保证而已。
“依我看,水儿至少有一点比你强。”阿淦今天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开口全都句句真言,禅得不得了。
“什么?”阿骏等着下文。
“定心。”阿淦用旁观者清的态度指点他。
“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在升龙村这里生活了;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给你生娃娃了;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要当你一辈子的妻。她或许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她或许之前是过着穿金戴银的日子──但你有听她跟你抱怨过吗?我敢说没有吧?而且换个方向想──倘若她的身世有她不愿提起的苦衷……就好比我们一样──”阿淦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不就打算把以往的事当作没发生过,以前的身分当死去,日后就只有你和我,你一个阿骏、我一个阿淦吗?你瞧你瞧!你怎么到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呢!”
阿淦的话语犹如当头棒喝!
这些话,敲打在他的心版上,却也将阿骏敲醒了,他顿时明白了自己心中所在意的症结了。
第六章
这一天晚上,尽管近来工作量加重,他还是刻意提早收工回家。
尚未进门,便听见安儿宏亮的啼声,看见白肤的妻子正抱着娃娃哄着走动──而这一大一小,都是属于他的。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水儿怔了一下问,语气中有的是毫不保留的淡柔喜悦,她已经好一阵子没和忙得早出晚归的丈夫好好打个照面,更不必说是说话吃饭了。
“中午剩了菜,我去热热。”水儿打算把娃娃背在后背,以便双手拿饭菜去公用的大灶处那里。
“如果我早知道你要回来,一定会重新再做两道菜。这些东西都是我中午吃剩的……”
“没关系。”阿骏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饭菜,平稳的道:“吃这些便够了。你吃了没?一起吃吧!”
“哦~~”见阿骏都坐了下来,水儿便将安儿又从背上解下。“你先吃吧!我先哄安儿睡。”
阿骏没有先行动箸,他等着,听见水儿在唱,“宝宝睡、宝宝睡,宝宝乖乖好好睡,睡醒就有糖儿吃……宝宝睡、宝宝睡……”
那是她以前负伤的晚上,他曾哼给她听的童谣小调。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现在换她唱给安儿听呢?
他在桌前静静坐着,心神却痴痴的听着,再回过神,水儿已经笑盈盈的坐在他到面帮他盛饭端碗。
他注视着她,这几天来,他终于感觉放松,心境平静下来。
“水儿。”他脱口而出。看她注视自己,他又突然觉得自己所准备的千言万语、长篇大论都没有用了,当她用那双清亮温柔如水的眸子看着他,似乎也在教他不必再说什么,他俩就这么静静坐着一起吃饭、一起过日子,真的不需再说些什么了!
“我……等我这一阵子忙完后,我们一起把屋子翻新、加盖。”他蓦地这么说道。
阿淦说得对──不提,不再提过去。
他不提,她不提,那些过去就是“过去”了,不见了。他们将来会一起把屋子翻新,再在翻新的屋内一起吃饭、说话、过日子,这样不就很好吗?
“好。”不知是不是听懂他话中的含义,水儿笑了,笑得阿骏忘了吃饭,直想将她用力抱在怀中温存,其他什么都不愿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