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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他每次一喝醉都这样,睡得不省人事。」

  「喔。」

  小剑魂盘腿坐在瘫软在杨上的南烈腹部,俏生生的脸蛋不时凑近他的鼻尖,瞧瞧他醒了没。

  「可是他从穆府被你扛回来後,已经睡了大半夜了。」她再提疑问。

  伏翼带回南烈後便大摇大摆地在不属於自己的住所内翻箱倒箧,摸出南烈家仅存的食粮,一一啃光,还为自己泡了杯茶,毫无任何作客该有的自觉。「这回只不过小小一杯,醉不了太久的,耐心点,小剑魂。」

  她瞅向他,「为什么你会看得到我,还知道我是剑魂?」他既非百里剑持有者,也不像品德或剑术多高超的家伙,怎会……

  伏翼低笑了声,「因为我是个有法力的道士呀。」

  「可我以前也遇过不少『有法力的道士』,就没一个有这福分见到我的真面目?」

  「那就当我福分够多,上辈子好香烧足了。」伏翼起身晃到她身边,细长的凤眼几乎要眯成缝,即便如此,仍掩饰不住他深邃眼底的水灿。「也幸好我福分够,才有幸见到你这般粉雕玉琢的嫩娃儿。」他先来段甜言蜜语,才又问:「今年多大岁数了?」

  「八百五十岁。」她的眸儿因他的贴近而展露防备,没忘记这臭道士素行不良。

  「是大了点。」伏翼抚摸著自个儿的下颚,说得轻松。

  「拜托,我就算砍掉前头的八百岁,後头的五十岁也够格当你『娘』字辈的!」还「大了点」而已咧?!

  伏翼被她逗笑,眼眸更弯了些,「不过你的模样玲珑嫣然,很容易弥补我们年龄的差异。」

  「谁要跟你弥补年龄差异?!」粉舌一吐,毫不留情地做了个鬼脸。

  「不只模样稚气,连动作也很可爱。」伏翼乾脆坐在床沿,与她平视,「我对你这一类型的……妖灵,最感兴趣,皮相绝尘脱俗、骨子里极媚极骚,尝过这销魂滋味便教人难忘。」他伸出手,移向她的粉嫩脸蛋,「你若跟了我,说起话来就不会和南烈那么神似,酸酸涩涩的,每一句都是嘲讽,无论口吻是调侃或认真,都是嘲讽。」

  她反射性一退,避开了那只朝她伸来的手掌。

  他应该碰不到她,但不知何故,她直觉要避开这个名叫伏翼的男人。

  「你跟在南烈身边,能多学点事自是极好,不过,可别将他的贱嘴给学个十成十,否则就可惜你这张如此可爱的脸蛋呵。」

  「我若跟在你身边,只会学得更糟!」论嘴贱,伏翼恐怕比南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伏翼未添任何怒意,只有沉沉笑声轻逸。

  「这也是我喜欢你们这类妖灵的一点,你们的本能总是能让你们快速分辨清楚眼前人的性格,以及是否对你们有害,才会决定你们是否愿意靠近。」

  「没错。」她仰首,骄傲得很。

  「这么看来,你对阿烈的印象极好,所以才黏他黏那么紧?」

  她没仔细思索过这个问题,她会跟著南烈并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他的好与坏才缠上他,而是上一任主子将她交给南烈的。

  她不会去选择主于,也不在意是谁拥有了百里剑。

  若今天,上一任主子并非选择了南烈,而是其余人选,她亦会甘心追随。

  她不是柄任性的剑,也不信那一套所谓命定之主,她从没有等待过哪一个特定对象来取走她,只是随过而安。

  能遇到好主子,她便觉得开心;遇到坏主子,她也只能消极反抗——不让那些归类为「坏主子」的人瞧见她这抹剑魂。

  辗转数百年,好主子、坏主子,她全都碰过了,但又如何?

  她身上,沾过坏主子的鲜血,却更曾穿透好主子的心窝。

  「主子」这个词汇,对她而言只是好短暂的存在。

  头一任主子如此,第二个、第三个……甚至阿烈也一样吧。

  一千两百零一,不会是她最终的主子数目,只要百里剑仍在,她这抹百里剑魂必如影随形。

  然後,南烈终会死,无论是被第一千两百零二任主子夺剑杀人,或是寿终正寝,他总是会死的。

  到那个时候,南烈只会变成她口中第一千两百零一的过往记忆。

  他不可能永永远远与她在一块。

  「和我以前的主子比较,阿烈不是我所遇过最好的……」她垂著眼睫,嗓音轻轻淡淡的,「可是我已经记不住以前主子对我的好,我现在只有阿烈。」

  「所以现在算来,他是最好的?」连以前的主子都忘得乾净,自然无人能比,南烈大获全胜。

  「至少在我忘记他之前。」

  「这也是我喜欢你们这类妖灵的第二点,诚实。」伏翼双臂环胸,「而且诚实得无情。」他又笑了,「如果有朝一日,你这柄百里剑被迫与阿烈兵戎相向,看来你仍能毫无迟疑地将百里剑送进阿烈的胸口。」

  她怔了片刻。

  伏翼口中所提的这情景,她曾遭遇过,只不过,对象不是南烈,换成了一个好久之前的第五百任主子,而她的选择正与伏翼此时坚决肯定的语气如出一辙——

  对。

  她在下一任主子的驱使之下,将锋利的剑尖刺进了他的身躯,直到剑身所穿透的心脏终止了跳动。

  她记得,她没有哭,即使第五百任的主子待她称得上是好的,但她没有为他的死而哭。

  如果那张脸孔,换成了南烈……

  如果那缓缓趋向静寂的脉动,换成了南烈……

  「别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一道好似被千军万马给辗过的沙哑破嗓截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阿烈!」她惊喜嚷嚷,重新坐回南烈的腹上。

  南烈取下平贴在他额上那条湿漉漉的白巾,粗鲁地呻吟了声。

  「头好痛,该死。」

  「宿醉罢了,喏。」伏翼自腰间取下一只小水囊,递给他,「喝下去会舒坦些。」

  南烈的表情看来颇不甘愿,足见那只小水囊里承装的液体是属於生人勿近的诡异东西。

  「不喝?那你就只好忍忍宿醉头痛吧,反正最多不过三日嘛。」伏翼清楚南烈每一回酒醒都少不了一顿折腾。

  南烈抢过水囊,咬开囊栓,大呷数口。

  原先不甘愿的神情已不复见,反倒是欲罢不能,像极了饥渴许久的沙漠旅人。

  「你喝慢点。」无法产生交集的小掌在南烈胸口轻拍,「那水囊里装的是什么?」瞧见南烈越喝越带劲,她难掩好奇。

  「解酒秘方。」伏翼神秘地眨眨眼,俏皮的动作由他来做,倒显得不伦不类,「尤其对阿烈特别有效。」

  她看著他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轻声问:「好喝吗?」

  「你没瞧见他喝的模样?八成是滋味不错。」看来南烈许久没尝过这水囊里所装的「水」了。

  兴许是水囊里的液体已全灌入南烈的胃底,他才大吁一口气,将空水囊丢回给伏翼,伏翼又递给他一杯茶,他漱漱口,却没将茶水吐出,全又咕噜咕噜咽了下喉。

  南烈以深色臂袖抹去唇间残液,扭扭颈子,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

  「我想,你们两个在我昏睡之时已经相互寒喧过了,不劳我做介绍。」

  「不,我想小姑娘还不认识我,在下伏翼,是南烈的换帖金兰、生死之交。」

  「我没承认。」南烈凉凉插嘴。

  「你知道的,阿烈这个人就是嘴硬,一句好话出自他嘴里就变恶毒了,相信我,他在心底对我们兄弟情谊是点头如捣蒜。」

  小剑魂胳臂向外弯地直颔首同意——她同意南烈一出口极少有好话,要不就是好不容易吐了句人话,紧接而来是更多令人抓狂的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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