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德伦僵住,脸色往下沉。
金锁跪在地上。「奴才要给老福晋送热水,求贝勒爷让奴才回去。」她瞪着地面嗫 嗫地说。
德伦的眼中掠过一抹憎恶。「算了,你走吧!」
提到那个老女人,已经倒了他的胃口!
拂袖而去,对这种懦弱的丫头他忘的很快,云淡风轻。
「谢谢……贝勒爷。」
从地上爬起来,金锁依恋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贝勒爷走远了,她才提起水桶、 垂着头从荷花池边走开。
她有太多的理由不能离开恭亲王府,除了还没存到足够的钱去找她的哥哥,还有一 个藏在她心底的小秘密……她还想再见到他。
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忘了五年前的事,可金锁一直没忘了他,从初初见面那第一眼起 ,她就盼望着能再见他一面。
虽然明知道傻呵,她只是一个出身下贱的丫头。可打从十二岁初见面第一眼,她就 怀着可笑的期盼、偷偷惦着贝勒爷……金锁心底清楚,这锁在她心中的秘密是安全的, 反正她只是偷偷地想着他,偷偷地……喜欢他。
第二章
隔日,金锁才从厨房里的嬷嬷那儿听说,贝勒爷个把月前已经回京,北京城里风言 凉语的传说,贝勒爷这段期间住在京城里知名的「醉月阁」勾栏院,这事儿连老福晋也 不知道!
「妓院?」金锁愣了愣,她反问那个老嬷嬷。
「是啊,现下老福晋已经知道了,我听福晋屋里那些大丫头嚼舌,说她老人家为了 这失体面的事,气得半死!」
金锁听了沉默不语,她想这恐怕只是传言罢了。北京城本来就蜚长流短,不可能安 静片刻。
「金锁,昨儿个你上『知津楼』去的时候,有没有撞见贝勒爷啊?」午后金锁在灶 边忙的时候,鲁大娘问她。
「我……」搁下手边的活儿,金锁点点头。「看见了。」
鲁大娘脸色变了变,沉吟了半晌才对金锁道:「金锁,你记着,你上『知津楼』遇 见贝勒爷这事儿谁也别提,明白吗?」
「金锁明白。」金锁知道鲁大娘是为了她好,因为老福晋不喜欢府里的丫头接近贝 勒爷。
鲁大娘咧开嘴,金锁的乖巧让她很满意。
「大娘。」金锁犹豫了片刻,才出声唤住要跨出厨房的鲁大娘。
「还有事儿?」
「厨房里的活儿我都干完了,午后我想上。知津楼。去--」
「上『知津楼』?」鲁大娘皱起眉头。「你去『知津楼』做什么?」
「贝勒爷要我去收舍屋子--」
「贝勒爷的屋子,自然有爷们屋里的丫头收舍,你别多事儿了!」鲁大娘不赞同地 阻止。
金锁垂下头望着地面。明知道大娘会拒绝、也知道自己提出这要求等于失了本分, 她还是试着开了口。
「金锁,你可别像些不成样的丫头一般,对贝勒爷有什么痴心妄想--」
「大娘!您别瞎猜,那是不可能的事,贝勒爷也从来没留意过金锁。」金锁的脸蛋 儿涨红了。
对于贝勒爷,她只敢偷偷瞧着就心满意足了,从来没敢奢望些什么!
鲁大娘盯着金锁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没有就好。你不明白,对咱们 奴才来说,偷恋着主子下场是最不幸的!」
府里的丫头同爷们有了什么苟且,一般下场不是被逐出府就是被收房纳为妾,逐出 府的下场已经够悲惨,若是让爷们纳了妾,下场恐怕还更凄惨!
很多爷们的小妾如果没有好的出身,就会被瞧不起、甚至被正室和偏房设计凌虐, 如果产下子息还罢,要是肚皮不争气,一朝色衰爱弛、主子另觅新欢,那景况就不是一 般凄凉了。
至少对鲁大娘来说,她还没见过哪个丫头和主子相恋,有好下场的。
鲁大娘平时虽然严厉,可金锁懂事又勤快,是府里惟一不必督促、就自动自发的丫 头,因此她待金锁就比较宽和,相处的时间久了感情由口然也深厚,鲁大娘已经把金锁 看成她自个儿的女儿一般,因此才会语重心长地劝她。
「我明白,大娘,您别多想,金锁从来就没有其它念头,只是很单纯的要去替贝勒 爷收拾屋子罢了。」金锁垂着眼,认分地说。
「还是不要吧!免得老福晋知道了,连我也保不了你。」鲁大娘接下道:「在这府 里就该清楚老福晋的忌讳,你可别伤口结疤就忘了疼,五年前若不是为着贝勒爷那几句 话,你的命就不必这么苦了!」
鲁大娘指的是金锁被贬到厨房,这五年来受了不少委屈、干的全是其它丫头不受的 粗活。
「嗯……我明白。」
金锁垂下头,不再多言,可她心下偷偷决定了,打算利用休息时间去替贝勒爷收拾 屋子。
她不是不听鲁大娘的话,而是想再见贝勒爷一面……就算是痴心妄想,也只是她「 心里头」的痴心妄想。她只是单纯的爱慕着贝勒爷,从来也没有多想什么……不是吗?
「金锁,下个月过年了,你想回婶婶家吗?」缓下口气,鲁大娘问她。
金锁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也好,反正你那叔叔、婶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鲁大娘直率地道。
「大娘……」
「你别替他们说好话了,」鲁大娘知道金锁接下来想说什么,她太了解金锁的性子 ,所谓柿子挑软的吃,去年金锁的婶婶来跟她讨钱,那副苛薄嘴脸,鲁大娘可见识过!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身世,我从钱帐房那儿都听说了。」鲁大娘接下 道。
金锁的脸色一白。「大娘!!」
她的声音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请求鲁大娘,求她别把自个儿的身世同老福晋说。 一旦让老福晋晓得自己在妓院待过,金锁知道她会立刻被逐出王府。
「放心吧,你的事儿我不会说的!」瞧见金锁那副紧张模样,鲁大娘笑着安慰她。 「那钱帐房疼你,我鲁大娘就不疼你吗?说到底也是你这孩子纯厚、老实又讨人喜欢, 要是其它丫头,只会偷懒、推责任,只有每个月发月例银子那天最勤快,我见了她们就 心烦!」
安下心,金锁腼腆地笑了笑。她抬起眸子,眼底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感激。「大娘, 金锁虽然出身妓院,可娘在金锁心中一直是最好的母亲,她对金锁而言,同别人的娘对 自己孩子的意义并没有不一样。」
金锁幽幽地说出心中对母亲的感想。
鲁大娘笑着点头,十分赞同。「是啊,我也以为一个人的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品 德。你别瞧我平时待你们严厉、苛刻,那是因为我见多了那些贫嘴烂舌、两面三刀的丫 头,要是不严苛一点,当着你的面她们勤勤恳恳,背地里可是把你说的比猪狗还不如! 唉,做人有时候还真难!想当个好人,别人会说你没原则,要是严厉一点,又被说成是 苛薄。」
鲁大娘叹了口气,有感而发。
金锁放下手里的铁钳子,走上前去握住鲁大娘的手。「大娘,您别这么难过,其实 大家虽然怕您,可也尊敬您啊!金锁一直知道您待金锁很好,我不会教您失望的。」她 由衷地道。
鲁大娘笑着拍拍金锁的手,反手牢牢握紧了。「得了,我知道了!」她打从心眼底 喜欢这老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