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他阴沉地质问垂着眼、不看他的小女人。
「向总管请您到园子里去。」金锁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现在没空。」他桀傲地拒绝。
抬起眼,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望住他。「可您有客人……」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你在内!」他上前一步,宽阔的胸膛杵在她的小脸 前,伸手攫住她雪白的小脸,俯身瞪视她。
「你似乎很习惯处自行其是、很习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他指责那一晚她的大胆抗拒。
「贝勒爷,客人还在园子里等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有礼而且冷淡,对于他的怒 气毫无反应。
德伦瞇起眼,脸色僵硬。「你是决定跟我杠上了?」
她沉默不语,两眼凝视着地面。
「只是一个奴才,竟敢不把主子放在眼底!」他冷冷地道,口
气强硬起来,捏住她脸蛋的手劲不自觉地加重,另一只大掌同时抓住她纤细的手骨 。
「金锁不敢,」抬起眼,她水一般清冷的眸子与他对视。「金锁很清楚……自己只 是一名奴才。」
下颚传来的痛觉虽然清晰,她却不允许自己透露一丝脆弱。
「好得很!」
他瞇起眼冷笑,脸色铁青。
「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奴才,那就去端茶侍候客人!」
撂开手,他残忍地使了重力甩开她的手臂。
禁受不住男人的蛮力,金锁重重地跌在硬石板上,她纤细的膝盖头立刻传来彻骨的 剧痛。
周遭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瘫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愣在那里 做什么?起来!」他严厉地冷喝。
「……」
双手撑住冰凉的地板,金锁借着手腕的力气撑起上半身,两腿上却仍然使不出半点 力气……察觉她的不对劲,德伦的脸色微变。
然后,在这寒冷的腊月天里,他看到她的额上,竟然反常地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
不再介意她冷淡的违逆,径自撩起她的裙摆,当看到她雪白的膝头上浮现一大块红 紫的瘀痕,一丝不受控制的心疼,意外地在他胸口泛滥成灾。
「你受伤了!」他僵硬地低语。
才伸出手想碰触她腿上的伤,她却避开他。
德伦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必多言,她的抗拒已经很明显。
虽然她的身子已经极度虚弱,靠着意志力,金锁扶住一旁的小茶几,挣扎着自己爬 起来。
这几天她没吃多少东西,很多时候她恍神地错过了吃饭的时辰,等察觉到自己已经 一天没吃东西,膳房的饭菜已经收拾起来,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吃。
她只是少吃了一点饭,饿不死人的。
小时候婶婶同样有一餐、没一餐地饿过她,她一样撑过来了。
「金锁!」向总管等不及,已经自己跑过来。「要你来请贝勒爷上园子,怎么耽搁 了这么久?」还来不及跟主子请安,他忍不住先抱怨。
他实在快招架不住那个自以为是、任性骄蛮的玉格格了!
扶着小几,膝头传来一阵阵的抽痛……金锁低着头默默承受向总管的抱怨,没有为 自己解释。
「对了,玉格格要你上街去替她买一些糖果蜜饯回来,你不必上园子了。」向总管 接着道。
他知道玉格格是故意支开金锁,虽然心底不以为然,不过他也只是王府里一名奴才 ,实在不敢违逆这位「表小姐」。
明知道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上街,德伦却没开口为她说话。
他在等着她求饶。
「我知道了。」
轻柔地回答向总管,金锁咬住下唇、强忍着脚上的剧痛,她幽忽的眸子飘掠过德伦 、不曾在他冷硬的脸上停驻片刻,她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走出暖阁。
没想到她竟然倔强的不开口求他,德伦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向总管这才记起还没跟贝勒爷请安,想到王格格还等在外头,要是再不过去恐怕她 就要自己闯进来了,向总管急着请贝勒爷上花园--「那个,贝勒爷--」
不等向总管把话说完,德伦突然大步跨出暖阁,冷着脸拂袖而去。
向总管傻了眼、呆呆地愣在原地,实在搞不懂……他这是招谁惹谁来了?
***
上帐房老爹那儿领了几两碎银子,金锁就准备出府买玉格格要的糖果、蜜饯。
「金锁,你的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金锁的腿瘸的厉害,帐房老爹担心地问 。
「方纔摔了一跤,没事的。」金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掩饰山自己的痛苦,以免老 爹替她担心。
「那么,我派个人替你上街去吧!」老爹担心地道。
「不打紧的。」摇摇头,她温柔地反问。「倒是老爹,您前阵子患的风寒好些了吗 ?」
她从鲁大娘那儿听说老爹得了风寒,心底就一直惦着。
「好多了,只不过肺腑也着了寒气,大概要过一阵子才好得了。」说着就咳了几声 。
「我上街顺道给您抓几帖止咳清肺热的药,您喝了后应该就好些了。」
现在您看的是第12页老爹笑道:「难得你孩子惦在心底,只不过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您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金锁温柔地道。
强打起精神,她忍着膝头上的痛楚,上街去买玉格格要的糖果、蜜饯,更重要的是 替老爹抓药。
从王府大门走到糖房铺子还有一段路,途中经过一家「福生药局」,她跛着脚走进 药坊大门。
「小哥儿,麻烦您给我抓几帖止咳、清肺热的药。」说明了来意,她伸手从怀里掏 出碎银。
等待抓药的时间,她看到几名手里摇着团扇、打扮得花里花俏的女子,陆续走进药 局--「小哥儿,咱们是『百花楼』的!给咱们抓几帖药,要什么你可清楚了?」其中 一名举止妖媚的女子道。
「知道,『百花楼!的嘛!」小哥儿咧开嘴笑的很暧昧。
他知道这几名女子都是京城里「百花楼」妓院里的花娘,她们来抓的大概都是麝香 、西藏红花之类,能让女子不孕的药物。
平时鸨母会来抓药,可现下是大白天、妓院不营业,这几个花娘大概闲着也是闲着 ,所以出来逛逛、顺道上药局抓帖药。
交代妥当,几个女人坐下来,跟金锁一样等着抓药。
「我说,春媚,你方才说那是恭亲王府的贝勒爷赏给你的?可别骗人啊!」其中一 名绿衣女子对一名身穿红衣的女人道,口气里有一丝羡慕、更有一丝妒嫉。
恭亲王府的贝勒爷?
几个人就坐在身边,她们说的话金锁全听得见。
「可不是,贝勒爷喜欢我,自然就将那把小金锁赏给我了!否则怎么会连着数夜召 我进府夜宿、要我伴在爷儿身边呢?」
也不管这会儿在药局里,红衣女子大咧咧地在说出不知廉耻的话,丝毫不避讳让人 知道她是一名窑子里的花娘。同时还拿出藏在怀里的小金锁,故意搁在手掌心上展示、 炫耀。
事实上,那几夜恭亲王府的贝勒爷根本就没进房夜宿过,那几个晚上差点没把她给 活活闷死、气死!还好她「顺手」拿走小金锁,算是给自己一点小补偿。
一看到红衣女子手里那把小金锁,金锁的心碎了。那把小金锁上头还系着红丝线, 化成灰她都认得红丝线上的避邪结,那是娘亲手打上……「姑娘,你的药抓好了!」药 局的小哥儿扬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