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们一个俊男、一个美女,加起来正好凑成对!」
「谁、谁要跟你凑成对?」
「嗟~~坏女人,老爱说反话──」
※ ※ ※
「真没想到你还会泡老人茶。」轻啜了口清香的乌龙茶,甄孝齐仍感不可思议。
影城离窦嗣丞的公寓并不远,因此窦嗣丞建议到他家喝杯茶,顺道「缅怀」一下过去,于是他们便绕过拥挤的人群,在取车之后直接杀到了他的住所。
「妳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呢。」他笑,将滚烫的开水注入壶里,然后盖上壶盖,不疾不缓的动作依旧优雅,教她瞧得两眼发直。「我等着妳慢慢挖掘。」
「谁、谁要挖掘你什么?」她不好意思了,忸怩地换了个坐姿。「我只是……愿意倾听你压抑过久的情绪而已。」
无声地轻笑,窦嗣丞有另一种解读方式。「这,应该说是分享吧?」
分享彼此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他喜欢这种感觉,有一种宁静的美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耽溺其中。
「我这个人无趣得很,没什么值得和你分享的。」或许是逃避,也可能是种过度保护自我的潜意识,她并不想谈论太多的自己。
「是吗?」他还是笑,笑她防心太重。「记忆所及,我奶奶是个极为沈静的女人,虽然朋友很少,但总有一、两个较为贴心的手帕交。」睐她一眼,对于她交友情形的好奇,更甚于叙述自己的家人。「妳呢?应该也有些好朋友吧?」
「我?」她不晓得话题怎会绕到她身上,但她还是坦白地摇了摇头。「没有。」
显然这是在他预期之外的答案,他明显地愣了下。「那亲人呢?妳跟什么人住在一起?」
「喂,你是叫我来缅怀你的过去,还是叫我来调查户口的啊?」她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太接近她所设下的自我安全距离,那让她心慌。「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要调查我,那不如找征信社来得快!」她愠恼且毫不犹豫地扬起全身芒刺。
窦嗣丞凝着她的眼,深深地看向她的瞳底,似乎想望穿她那颗固执的脑袋。
「妳到底在防什么?我以为男女朋友之间该是无所不谈的。」这是他对交往的定义,也从不准备隐瞒她什么,包括他的家事及私事;如果她问,他会老实回答,不论她提出任何问题。
「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愿公开的隐私,我不相信你没有。」就算最亲密的夫妻都未必做得到事事坦承,更何况他们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分离的情侣。
「我的确没有。」冷静地盯着她,直视她灵魂里的不安。「不论妳对我有任何疑问,我都愿意诚实告诉妳,这就是我对妳的态度。」
甄孝齐无语了,毕竟连外人也不晓得他爷爷有两个老婆的事,他都愿意对她坦言,她现在的质问彷佛显得太过无理取闹。
「撇开我的身分不谈,我就是妳看到的这个样子。」不愿意谈论一无所知的爱恋,他情愿与她分享所有的欢乐与苦痛。「妳还有什么不明白?」
木然地摇了摇头,她同心头的自我设限拔河。
长久以来的压力、疲累,加上交际及生活圈的贫乏,偶尔她也有想要-吐为快的时候,但往往因没有倾诉的对象而作罢;慢慢地,她习惯将所有情绪沈淀在心里的最底层,如今要她正视自己的心态,她反而犹豫了。
或许倾诉之后是全然的放松,但没有人有把握他对她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如果她适应了这个相互分享心事的轻松后,她是否无法承受再次失去的打击?
如果,如果他和她没有未来的话──
「我,窦嗣丞,三十一岁,未婚。」要是她需要更多对他的认识,他不介意从头叙述一次。「目前住在这里,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双亲和一个妹妹;认识甄孝齐之前交过三个女朋友,分手三次,经历过数不清次数的相亲,这样够清楚了吗?」
甄孝齐呆住了。「你?相亲?!」
「嗯,相亲。」可惜相过就忘了,连一张较为印象深刻的脸都没有。「抱歉,次数实在太多,十根手指头部不够用,因此我没办法详细地告诉妳。」因为连他自己都计算不清。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坚持简直可笑。「你条件那么好,何必利用相亲……」
「承蒙妳看得起。」窦嗣丞扬扬嘴角,感觉懊恼的情绪受到平抚。「妳知道,独子往往得背负起传承香火的工作,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经历无数次那种无聊餐会的原因。」换言之,就是家里的长辈比他还急,只差还没将他清仓拍卖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到现在还单身?如果他家里真的逼得这么紧的话。
「不知道。」耸耸肩,他似乎不曾深入钻研过这个问题。「或许我还没找到那由我身上拔走的肋骨吧?」
「嗄?肋、肋骨?」她的脑子有一瞬间转不过来。
发觉她发呆的样子好可爱,他忍不住笑开了。「对,肋骨。难道妳没听过亚当跟夏娃的故事吗?」
她赧然地红了脸。「那个……我们、我们家没有太特别的宗教信仰。」
很好,至少他知道一丁点属于她的事情,即使那对他们的交往情形一点帮助都没有。「愿意谈一谈吗?」察觉她的松动,他试着诱哄道。
愠恼地瞪他一眼,她有种误上贼船的谬觉。「你骗我,如果我知道你是要盘问我的……」私事。
「有差别吗?」聊天不就是这样吗?聊聊妳的事、聊聊我的事,他相信全世界的人聊天时都是这个样子。「我们迟早要了解对方所有的一切。」
不知怎的,他最后那句话令她不安,脸蛋控制不住地漾起绋色。
「嘿,妳脸红个什么劲儿?」他喜欢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我没别的意思,妳要是想歪了可不关我的事。」
「乱、乱讲,我才没有想歪呢!」她心虚地嘟囔着。
「好,没有想歪。」他更乐了,但也没敢嚣张地笑得太过火,免得她又缩回龟壳去了。「刚刚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但我真的很想多了解妳一点。」无论是她或是她的家人,他全部想知道。
心头一暖,说不出所以然的,她开始有了诉苦的冲动;或许是他的诚恳感动了她,也或许是她渴望能依靠他的温柔,总之,她不再那么排斥与他「分享心情」的念头。
窦嗣丞没有逼她,安静地继续泡茶的工作,问或啜饮香茶,耐心地等待她打开心扉:倒是一旁的甄孝齐坐立难安,一会儿更换坐姿,一会儿以眼角偷觑他的反应,一张小嘴嗫嚅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
过了好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后来那五块钱,妳拿去做什么用了?」
「嗄?!」她惊跳了下,差点没由位子上跳起来。「什么、什么五块钱?」
「在便利商店前,造成我们第一次相遇就不太愉快的祸首。」哎~~他怎么老对那五块钱「念念不忘」?真糟糕啊!
「喔,被我拿去坐公车了。」她垂下肩,松了口气。
他瞪她,想起后来她跳上公车扬长而去的画面。「它差点害我被便利商店的电动门夹死,妳就这样把它花了?」真是……有够冷血的女人!
「没办法啊。」她好无辜啊!「没有那五块钱,我就没办法搭公车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