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的贺兰淳找了细故借口走开,给了两人畅谈的机会。
回廊里听见鸟儿啁啾,扑鼻的花香,是无所不谈的好时光。
拄着杖,解禁的海棠逸用力呼吸着户外才有的空气,这阵子,他被闷坏了。
独孤吹云更是舒畅地偎在长椅下曝晒。对于生活他总能找到最自在的那一面。
"大哥,为了我劳累你来这里,我于心不安。"独孤吹云隐居天山,向来不肯轻易下山。
独孤吹云于他有救命大恩,当他踏出海上孤狱的第一步时,就曾发下重誓要一生追随着他义结金兰的大哥。
"怎幺,不愿意见我?"独孤吹云有说笑的心情,看着在他跟前总是少话局促的兄弟,他总是给予最温暖的笑容安抚他们的距离感。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在独孤吹云面前他总是拙词。
"无妨,我只没想到你是有家室的人,大哥我从来不曾听你提过呢!"
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我……也忘了她。"
独孤吹云没有多说什幺,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太复杂了,他轻淡地勾勒唇角。"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做到我不负人、人不负我是不容易的。
"她很聪敏,坚强独立又可人,十分难得。
"大哥?"能让他大哥夸奖的人真的不多,可是他猜不透独孤吹云接下来想说的是什幺?
"你是知道老五的坏脾气,就算亲兄弟要请他出门也不容易,他肯点头出这趟远门是很难得的。"
"莫非是大哥出马……"
"当我一开柴门看见她站在眼前时,真给吓了一跳。"一个习惯炎酷气候的人要在雪地中长途跋涉并不简单,非要有过人的决心不可。
"她是怎幺查到大哥住的地方?我从来没跟她提过我跟大家的关系。"海棠逸惊讶了。
"我说过她很机灵又有头脑,她一路走来已经把我们几个人的身家做了通盘的探听,她知道凭她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说动老五的,所以斧底抽薪就来找我。"独孤吹云笑得很是适意,深深为贺兰淳果决的作风欢喜。
她打探得巨细靡遗,连同群龙彼此间的摩擦都包括在内了。
"是大哥说服老五的?"海棠逸为这番周折感动了。
"错了。"他的确随着贺兰淳下了天山,然而----
"真正说服那个浪子的还是她。"
海棠逸被弄糊涂了。
"到底……"
"老五会来是为了她脚下的一双破鞋。"
破鞋?
"她为了要救你,把一双鞋穿破了,双脚全是泥和伤,是她的诚意融化了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老五,我反倒什幺忙都没帮上。"他记得戈尔真看到贺兰淳时的目光,满是不信和诧异。
爱一个人能爱到哪种地步?贺兰淳脚底那双鞋给了最好的答复。
海棠逸的心情交错复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听到老五答应就昏倒了。"独孤吹云这辈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数这一次了。
"昏倒?"海棠逸的喉咙霎时梗住,就像吞了颗鹌鹑蛋。针椎似的心疼一点一点充斥心房。"我不值得她付出那幺多的。"他从来不曾替她做过什幺!
从以前到现在,他带给她的只有麻烦和磨难,他惭愧啊!
"老二,我不清楚你们的过去,不过,现在才是重要的,我们要活在当下,知道她对你的好,如果你不懂得珍惜,你就不配做我的兄弟了。"
关于海棠逸的过去独孤吹云从来不问,救他时不曾问过,现在也不问。
谁没有过去……
他希望的就是人们要懂得把握珍惜身边的人事物……
***
贺兰淳端着彻好的茶回来,回廊里只剩遥望远方沉思的海棠逸。
听见细碎的跫音,海棠逸撑着拐杖想迎向前。
"别动!"她索性用跑的,也不怕茶汁会溅出来烫伤自己。"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海棠逸果真停在廊下。她啊,飞奔过来的样子带气、带急、带着浓浓的关心,为什幺别人对他的好,他以前都不知道?
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海棠逸楼她入怀。
"你快放手,茶壶快掉了。"贺兰淳双手呈朝天状,又要顾茶具又要顾人,面对海棠逸突来的热情,真是手忙脚乱。
海棠逸轻轻一送连盘带壶送到最近距离的石桌上,力道分毫不差。
"现在,可以专心听我说话了吧?"
"你那幺急做什幺?大哥呢?"
"离开了。"他圈箍着她,慢慢地收束,眼底有着痴醉。"我好想你,为什幺去了那幺久,害我想丢下大哥去找你了。"
"羞羞脸,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他老是出其不意地出些怪招,害她只要见着他,一颗心就管束不住地乱跳,讨厌死了!
"我是真的不善言词,之前我对你说那些过份的话,并不是真心的。"
"你真的不一样了。"浏览他因病消瘦的脸颊,贺兰淳心里更多的浓情涌上心头。
"我还是有一身的缺点,不过,你会要我吗?"
"你……"她偎入他的胸膛。"我要、我要,我一直都要的!"
海棠逸觉得无比幸福。"我只是一个皮货铺老板,你不介意?"
"这样最好了,一项小营生只要够我们吃穿,其它的时间我们可以到处去玩耍,中原好多名胜古迹我只耳闻过,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她的老祖宗说过嫁鸡随鸡,她爱的是他的人,至于身份只是附加价值,一点也不重要。
"我也没去过,如果你喜欢,我会陪你的。"他擅静,她好动,是很好的弥补跟平衡。
"那我们跟大哥一起走吧!"
独孤吹云早有离去的打算,方才也跟海棠遍提过。
"这幺急?"
"这里是是非地,逗留在这儿没意思。"
"你不觉得可惜--兽王堡的一切?"
"我的根不在这里了。"他轻抚贺兰淳光滑的背,了然的声音里全是坦然。
"逸。"
"傻瓜,"海棠逸露出洁白的牙。"我很高兴自己的过去结束了,这样的我终于能够无惧地往前走,不会再日夜作着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你愿意跟这样一个全新我从头开始吗?"
"你……是在跟我求亲吗?"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要一下子接受突变的海棠逸还是有点难。
可是,这个"新"的海棠逸多教人爱他,她拥着被尊重的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破镜重圆了,是吗?"她问得傻气。
海棠逸摇头。
"破镜再重圆还是会有难以抹平的裂痕,我们不是,我们从头开始,这次,是全新的。"
"逸!"贺兰淳埋进他厚实的胸膛里享受专属于他才有的男性气息。
他们的爱情才开始,不需要旁人来打扰,生人勿近。
既然决定要离开,总是要知会一下主人,因此,空手而来的海棠逸和贺兰淳留下一切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去向蓝人哲别辞行。
蓝人哲别哪肯,他连句贴心话都还没说,想使坏也还没能用上力,他朝思暮想的人又要走了。
什幺泱泱风度他都不管了。
"不要走!我不准你走!"瞧瞧,连蛮横的孩子气都跑出来了。
海棠逸挽着贺兰淳的手什幺都没说。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不!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为什幺同样是满心的爱慕,他的感情就必须藏在暗处不能见光。
蓝人哲别缩紧了下巴,他不会放人的,这一纵容就像放虎归山,他就永远地跟海棠逸断了联系。他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