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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爹。”

  “衡儿,你听得懂吗?”

  她愣了愣,才知爹在问她什么。她摇摇头,不敢说方才她忙著吞饭跟看爹,根本没在听四周的闲话。

  “你年纪小,听不懂官场是非也是应当。”他柔声叮咛:“你什么都不必强记,只要记牢一件事,做人要多为自己想,最好自私自利点。瞧,就像这个官,他太蠢了,如果他及时治眼,也许会有一线光明,现在他瞎眼了辞官了,换来的也不过是几声同情,过了几天,这间客栈里没有人会再想起他。”

  她用力点头,细声道:

  “衡儿记下了。”一双眼仍然盯著爹看,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察觉客栈内鸦雀无声,眼珠一转,人人都在瞪著爹……爹的确是很好看啊。连她都会著迷,也难怪其他人了……

  年轻男子含笑,招来十分不痛快的店小二结帐,当著众人的怒视,牵著她走出客栈。

  先前的黄昏已被黑暗取代。一大一小走了几步,前者突然停下,弯身捧起她的小脸,柔声问道:

  “衡儿,方才你学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

  他微微一笑,解惑:

  “这让你学到,有些事即使知道也不能说出口。”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著他的眼眸。

  “三衡!”他略加重语气,像是警语:“你一向就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就算察觉了、就算你是对的,三缄其口才是明哲保身之道,这才是一个聪明人的作风。”

  她不发一语,仍然注视著他,搜寻著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眸瞳。

  “三衡,你记住我的话啊。”他笑著,又仿佛没事地站直身,牵著她的小手,

  往街尾的摊贩走去。“你的食量比我还大,一定没吃饱,我们去吃蒸饺吧。”

  她的视线从彼此交握的手,慢慢地往上抬,努力地伸直脖子,想要看清爹的侧面,然后再慢吞吞地低头,瞪著自己学爹走路的步伐。

  不虚不浮,看起来很脚踏实地,这才叫走路,爹说的,她完全相信。

  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说出口……

  爹在暗示她,她知道。

  爹从来没有说出口,但她很清楚爹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知道了也不能说出来,就是聪明人该做的吗?

  她……很聪明吗?

  她忍不住再仰头看向爹。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街头灯点少了,爹的五官看起来格外的模糊啊……好模糊……

  第一章

  万晋十四年

  轻叩著门,等著房内主人应允,阮府内唯一的女总管凤春才敢推门而入。见到身著单衣的主子已坐在床上,她柔声道:

  “少爷,杜画师来了。”

  “嗯。”

  “小二,帮少爷更衣。”她唤进自己的儿子。即使这是每天必行的公事,她还是出声说明,让主子明白眼皮下的一切动静。

  在阮府里,声音远比眼力还重要。

  “少爷,今儿个还是跟昨天一样,都是蓝纹白底,保证杜画师不会把画了一半的衣服变色。”十七、八岁的凤二郎浓眉大眼,生得十分讨喜。他自十岁开始,天天帮少爷穿衣穿裤,穿到热能生巧,再也不会像当年抖啊抖的,一下子撞到少爷平坦的胸膛,一会儿又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害他当场哭出声来……

  “你瞧见画了?”床上的男子问道,声音平淡。

  “没。”凤二郎流利答道:“我是很想瞧瞧杜画师如何画出少爷的英明神武,可惜,那人有个怪癖,没画完,是不准看的。”

  “他的规矩倒挺多的。”那声音依旧是淡而无味。

  凤家母子对看一眼,同时暗松口气。今儿个,主子的心情还算可以,不会太难过,万幸万幸。

  凤春轻声道:

  “少爷,杜画师的师傅曾是宫廷画师,杜画师本身在民间有三王之称,多少是会有点怪癖的。”

  他眉头微蹙,转向她,道:“凤春,你说话老是轻声细语的,干什么?怕吓坏了谁?”

  她心头一跳,瞧见儿子比手划脚指著门外。她脸色略白,力持镇定道:

  “我这就去请杜画师进来,要过了午后,她就不画了。小二,还不快滚?”主子要变脸了,奴才不敢说“慢点发火”,只好找替死鬼了。

  门又被推开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里,蹑手蹑脚怕惊扰他的是凤春,又跳又轻浮的是二郎,接著,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出现了……

  阮卧秋不自觉地眯起眼。

  “杜画师,请。”凤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凤娘,早啊,你今儿个神清气爽,像朵盛开的牡丹,娇艳动人啊。”说话的人有一副好嗓音,光是用听的,就不由得暗赞这声音好俊。

  可惜,这人笑了。

  那笑声,在阮卧秋耳里像淫笑。他的脸色略沉,聆听杂音之中,此人足音又实又慢,像是整只脚板子确定踩平在地面上了,才继续迈出下一步。

  门,再度地被掩上了。

  根据过去数日的经验,这姓杜的,一向不准外人在旁观画,也就是说,这房间里头,只剩下两个人。

  “阮爷,又早啊。哎啊,今儿个你的气色特别好,很适合作画呢,杜某保证,一定将阮爷画得连潘安都羞愧掩面。”杜画师又笑。

  油腔滑调,没个正经!阮卧秋暗自恼怒,打从心里就厌恶这种人。

  真正有才能的人,怎会如此轻佻浮滑?若不是凤春再三推崇,他会以为这姓杜的小子是来骗吃骗喝的。

  仿佛习惯他平日的无语,姓杜的开始搁笔调色,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然后,一股从昨天开始闻到的奇异味道淡淡飘散在屋内,呛鼻之中带著涩味,是他不曾接触过的气味。

  双目未瞎之前,他喜绘丹青,工具之中并没有这种气味啊……

  足音又起,像绕过桌子向他走来。他蹙眉不悦,正要开口斥骂,忽然感觉到这姓杜的画师停在他的面前,近到……异样的香气袭面。

  “阮爷,你的衣袍没拉好。”

  那带著俊俏的声音笑著,好近,让他一时措手不及。突然之间,他身上的衣袍被扯动,他大惊,眼虽瞎也能极快扑抓住那只不规炬的手。

  “你做什么你?”他骂。

  “阮爷,你衣袍跟玉佩打在一块,杜某只是帮你拉好而已。你放心,我不会胡乱摸的。”

  胡乱摸?两人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乱摸的?赫然发现自己还抓著他的手……这手好像有点滑腻纤细,异样的香味持续著,仿佛藉著交会的肢体传递过来,变得更加浓郁了。

  刹那之间,想起这姓杜的画师老爱“淫笑”,不限男女……脑中逐渐勾勒出一个细皮嫩肉、男女通吃的小白脸。

  思及此,他立刻放手。

  凤春到底是怎么被这小白脸骗的?他抿唇不语。

  “阮爷,我又不是画门神,你老板著一张脸,我怕会吓坏看画的人呢。”

  阮卧秋听他又笑,直觉生厌,表情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双目冷冷地瞧往他的方向。

  细碎的声音又起,像是提笔在画画了。即使他再仔细聆听,也只能以揣测去判别,无法如同常人用眼睛去确认真正的事实。

  空气中持续著那股异香……虽因这小子走远而淡去,但始终有股味儿盘旋在鼻头,就像他的油嘴滑舌一般,闻了就教人不舒服。

  一个好好的男人,弄得全身都是味道,成何体统?

  不知过了多久,等阮卧秋回过神后,鼻间香气淡化,取而代之的是这几天很熟悉的酒气……

  又是酒气?

  眉头不自觉地拱起,使力听,听听听,听见……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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