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洗澡的。” 他投给她一枚“你在问什么废话”的眼神。他身上就穿着一件浴衣,人则站在池边,不来洗澡的话,他来这里做什么?
“洗澡回你的院落洗去,跑到我这儿抢什么?!”她现在只剩一颗小小的头还露在水面上,说起话来完全没半点气势。
“这里就是我院落里的浴池,我当然是到这里来洗澡。”时雨承太凉凉地站在池边,看着她的小脸,被热水熏得红通通地,让人直想咬上一口。
“什么?!”她一惊,差点吓得站起身来,但随即就想到自己还是一丝不挂,身子潜得更深了。
“你不知道吗?我所住的华之间,就在这后头。”时雨承太向后一指,那里隐约可见灯火,那个方向,正是绫小路步所住的红叶之间正后方。
“华之间?”绫小路步不解,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华之间了?
虽然住在这里快一周了,但由于她完全没有时间四处闲晃,所以她连自己所住的红叶之间附近有什么,都不清楚。
“十二座花之间,正是围着我的华之间而建,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时雨承太说着,心中思量着是不是该好心点放过她?她看起来好像快昏倒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那种事啊?!你到底要不要出去?!”绫小路步恶声恶气地低吼了声。可恶……她的头好昏,一定是泡太久了。
“你看起来快昏倒了,需要我扶你吗?”时雨承太难得好心地问道。
“只要你立刻离开,我马上就会没事的。”她才不接受他的好意,开玩笑,她现在可是一丝不挂耶!
小猫咪又伸出她的爪子了,时雨承太挑起一眉,突然觉得有些好玩,比起先前在车上的死气沉沉,他果然喜欢这只小猫张牙舞爪的模样。
时雨承太以指摩挲下巴,知道自己该利用这个机会,问问先前没问成的问题。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看过她的资料,但上头却也只写明了她叫千白晔,除此之外,迅雷保全对于自家保镖的资料是半点也不肯泄露。
“我是你雇来的保镖。”绫小路步不傻,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让她今晚大大失态的原因,但她并不觉得那件事有什么好说的。
“看来你很希望我下去陪你洗澡。”时雨承太作势就要脱下浴衣。
“不要、不要,我说就是了嘛!”绫小路步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她非要被委托人威胁?
水银姐行事准则五:委托人有千百种,别为一点小事退缩。
没错,她怎能就此退缩呢!她暗暗握拳,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
反正这件事告诉他应该也没有影响。
“我的本名叫千白华,是个中日混血儿,在日本出生、长大。我的父亲是台湾来的留学生,而母亲则是某花道世家的千金小姐,他们两人相恋后,不顾家人的反对生下我,我父亲本来是想把我们接回台湾,但他却早一步出了意外。
所以我那没有谋生能力的母亲,就这么留在千草家里,没想到我在花道上颇有天分,从很小的时候就崭露头角,因此,几乎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在全日本做巡回表演,四处推广这一流派的花道。
直到三年前出了件事情,在那之后,我便离开了日本,直到接到你的委托,我才又踏上日本的土地。至于今晚的那个女主人,据说是我以前的花道迷,我曾见过她几次面,对她并不算熟悉。”
绫小路步……不,她是千白晔,她拍拍脸,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对现在的她,实在是太费力了。
虽然她的故事精简掉许多细节,但她说得已经太多了,她可从没对外公布过自己的身份,整个迅雷保全里,惟二知情的人,便是水银姐和迅雷保全的老板欧阳烈。
时雨承太虽然有些不满,她刻意略过一些细节,但一想到这些细节很容易查出来,便不再追究了。
“看在你乖乖回答问题的分上,今天就先放过你了。”说着,时雨承太转身推开竹门,准备就此离去。但他连第一步都还没跨出去,就听到咕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沉入水中似的。他回过头,就见千白晔已经昏倒在水中了!
“白晔,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美丽的女人,温柔地抱着小小的千白晔,她脸上挂着心疼的笑容,因为小女儿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那是与家族里的堂兄弟姐妹们打架,留下来的伤呐!
“不知道。”小小的千白晔摇头,要不是妈妈还会喊自己的名字,她几乎要以为“没爸爸的小杂种”才是自己的名字了。
“ ‘晔’这个字,代表着光明的样子。所以你要永远开开心心的,不要因为别人说出讨厌的话,而让自己变得不快乐。”
“妈妈,我知道了。”小小的千白哗用力点着头,虽然她不大了解***话,但意思应该是要她过得开开心心的吧!
那她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理那几个讨厌鬼了,因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她变得不开心。
“凭什么让那个没有爸爸的小杂种,代表我们千草家出去巡回表演?爸爸,我才是下任的门主啊!为什么不是由我做代表?!”
十六岁的男孩气呼呼地,扯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是现任的花道门主,如果非要派人代表的话,由他这个未来门主做代表,岂不是更合适?!
再说,那个小杂种今年才十二岁,一个还在念小学的小鬼,怎能登大雅之堂?!
“虽然她身上流着低贱的血液,但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有才华,如果我们不好好利用这一点,那这些年来我们养这么一个废物,岂不是亏大了吗?”
门主笑着拍拍儿子的头,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派出自己的儿子,但谁教这儿子不争气,居然斗不过一个小杂种。
千草家最注重血统的纯正,这个小杂种的存在,简直就是干草家的耻辱,若不是她还有那么一点用处,他也容不下这个小杂种继续待在这里。
听了父亲的说词,男孩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父亲说得没错,小杂种的母亲去世时,他们本来要把小杂种扔进孤儿院,却没想到她深藏不露,小小年纪在花道上巳有小成,令众人惊为天人。
为了发扬千草流的花道,他们才会勉为其难地继续养她,现在想想,能多利用她一些,就多利用一些吧!
反正,最后干草家是属于他的。那个小杂种永远都只是个小杂种。
已站在和室外好一会儿的千白晔,只是默默听着两人对她的低落评语,反正她早就习惯了,这些话伤不了她。
去年深秋,母亲终于因为思念父亲过度而去世,留下她一人面对这茫茫未知的未来,若不是母亲曾偷偷教过她花道,想来她现在已被扔进孤儿院了。
看着自己身上美丽的天蓝色小振袖,又有谁了懈,在这光鲜美丽的背后,藏有多少丑恶的事实?
她在人前光鲜亮丽,是这花道世界中的偶像,人人都对一个小孩竟有着极高天分一事,非常感兴趣,而门主也顺应这股潮流.光明正大地安排她巡回全日本做花道表演,全然不管她还只是个小学生。
只差一点点,她连学校都不用去了,也多亏门主不知餍足,又排下各种与风雅二字有关的课程,诸如茶道、弹奏乐器等,逼迫她成为各方面的全才,好从她身上捧出更多利益。这才没让她的小学生活被迫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