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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儿罕山上除了萨尔端康、都儿喜之外,还另有两个局外人冷冷的旁观虎口、楼门处的那一段牵扯。

  “大汗对那位姑娘动了真感情。”赤兀扬跟在萨尔端康身边十年有余,他没见过大汗像前些日子那样坐立都难安。

  霍而沁冷凝着面容不置一词,只是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大汗背对着那个匆匆走避的姑娘,不愿去瞧她离开的模样。

  是不忍看?还是看了,会不舍、会想追回,所以才不愿去看?

  突然——

  霍而沁转脸,问向赤兀扬:“阿尔坦千夫长是你的部下?”

  “是在左翼队里没错。”

  “那么升他职等,遣他领着三个图门(注:相当于三万兵马)去前线。”

  “是突击?”

  “不,不是突击,是作战。”战前一役,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届时大汗便有足够的时间去赢得那位姑娘的芳心。

  “大汗不会喜欢我们这么做的。”这是小人行径,像他们大汗那样的磊落光明,只怕不会赞成他们的行为。

  霍而沁知道萨尔端康不会赞成,但——“他的心想那么做。”大汗是碍于自己的身分才放手的;倘若大汗今天不是身系国家、社稷之利益,他会不计一切代价要了那位姑娘。

  大汗的心想那么做,他知道,知道的。霍而沁脸上有豁出一切的坚毅。

  赤兀扬看了是直摇头。“你确定了吗?那位姑娘是大汗亲口允诺要放手的,要知道你若是真的遣阿尔坦出征,便算是违抗君命,这么做等于是违背了大汗的承诺;依大汗的性子,他要是知道了,是不会轻饶你的。”

  “你怕我会牵连到你?”霍而沁眉头一扬。“那么把阿尔坦迁到右翼来,由我来升他职等、遣他出征,所有的罪名我一肩扛起,绝不拖累你。”

  “都几年的兄弟了,我会怕你牵累吗?霍而沁,我是担心你;担心你过于在乎大汗,担心你连性命都不要了,只求一味的效忠,可是,为了这样的事犯上,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霍而沁将视线移往楼门前那抹孤孑的身影。“赤兀扬,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当着大汗的面许下什么誓言吗?”

  “记得。”当然记得。

  那一天是马儿年牛儿月,天空还飘着大雪,三十八个部落首长诺颜就在斡难河畔向萨尔端康称汗,当着自己的部众向萨尔端康宣誓:

  作你的臂鹰,作你的利剑;平时——护你的金帐;战时——保你的金鞍。

  听你的指挥,任你调遣。以骨筑起顽城,以血保卫可汗!

  “以骨筑起顽城、以血保卫可汗户这句话是我亲许的,当年我许下这句永诺的时候,霍而沁的命便不再属于自己的,所以,你问我值不值得,我只能回答,霍而沁的血液里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只有萨尔端康汗;今天萨尔端康汗不能扛的罪过,霍而沁一肩扛起;萨尔端康汗想要而不能要的,那霍而沁豁出了一切也要帮萨尔端康汗拿到手。我知道违抗大汗的君令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赤兀扬,为人臣,有所重,有所轻;而我霍而沁只轻性命,重然诺罢了。”

  一句“罢了”道尽了霍而沁的忠心。

  如果,霍而沁坚持这么做是有所重、有所轻,那他赤兀扬还能说什么?

  “我遣阿尔坦出征。”如果大汗要降罪?那么牵连就牵连吧,谁叫他与霍而沁是立过誓要共生死的安答呢!

  第四章

  事实上霍而沁为了“效忠”二字,他所做的不只是调遣阿尔坦出征,他还宣都儿喜进古列延,以大汗的名义赐了一座“斡儿朵”给都儿喜当穹帐住处。

  都儿喜接到那样的旨意,心里直忐忑,她隐隐约约觉察不对,毕竟阿尔坦近来并无立下战功,这升迁来得毫无道理;再则,她不懂大汗为什么要宣她进宫?

  这一切的恩赐,背后究竟暗藏着什么?

  都儿喜陷入了极端的不安中。

  “格格,你别操心了,进了宫之后,你不就明白大汗的意图了吗?”忽兰要都儿喜放宽心。“毕竟能人宫是件好事,对咱们土默特部更是莫大的荣耀;格格,你放心的去吧!”

  “那我爹娘?”

  “忽兰会照看着,格格您放心。”

  “还有,阿尔坦若是捎信来……”

  “忽兰会差人进宫,给格格送去。”

  “家里的一切——”

  “有忽兰在。”忽兰担起了一切,只为了让都儿喜走得安心。

  都儿喜摊开双手,抱了抱忽兰。“你这样,叫我怎么说呢?”

  “放心去吧,格格;族人都爱瞧格格笑的模样,不喜欢看格格眉头紧皱的愁容。”所以为了让族人安心,格格该放宽心接受大汗的安排。

  忽兰的话给了都儿喜力量。

  她身为土默特部里的格格,是该坚强一点,不该将所有的事都给想拧、想坏了。

  都儿喜给了忽兰一抹笑,决定将自己进宫的事情往好处想去。

  ※※※

  萨尔端康乘着他的坐骑,信马由缰地朝忪绿连河行去。

  忪绿连河中映着马的影子,萨尔端康立在河畔看着绸缎般的河水,翻起了金浪,脑中浮现的却是都儿喜的嫣然面容。

  该忘的,他不该还在心中记挂着她。她说过不管他如何待她,她终究会守着她的未婚夫婿,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既是如此,那么他便该趁早斩断情根,不能任由感情如藤蔓般纠结盘生……

  萨尔端康策着马霍然踅身,往河的另一边驰去。

  他来到了另一端,见到一座不该存在的“斡儿朵”。

  “斡儿朵”向来是他亲赐的,有几个帐子,他都一清二楚,可是并不记得在忪绿连河畔,有他妃子、夫人的斡儿朵在。

  萨尔端康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帐前的马桩上,举步走进斡儿朵。

  他掀了那座雕花新帐的帘子;帐子里铺着弘吉刺的夹花地毡,天窗下吊着四盏彩灯,新帐里还有一口香檀红漆柜,帐内散发着沁人心肺的檀香味;而帐内坐着的,竟是——都儿喜!

  萨尔端康凝着脸,以为自己的思念已然至深,所以眼前才会浮现了都儿喜的身形。

  萨尔端康焦躁地放下帐帘,晃晃脑子,企图挥去方才的幻影。他退出帐子外,牵着他的赤兔马,便要离开,不让都儿喜继续困扰他。

  突然,身后传来帐帘翻动的声响,萨尔端康回头一看——

  映入眼帘的真是都儿喜的面若桃花、都儿喜的盈盈双眼、都儿喜的似月双眉,还有……都儿喜的错愕神情。

  原来不是幻影,真的是她!

  都儿喜同萨尔端康一样的惊讶;她没想到在这儿还会遇到他;她以为那一日,不儿罕山一别后,他们不会再相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朝着她走来,卓立在她跟前。

  他的身量是那么的高大,一来便遮去了日照,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都儿喜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他的气势之盛,而让她处于弱势。

  她绕过他的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之后,她才回头告诉他。“我会在这儿是大汗宣的。”

  “你说——萨尔端康宣你入宫?”萨尔端康拧高眉眼。

  都儿喜跟着挑高眉宇;这个人连天都无畏了吗?不然的话,他怎么敢直呼大汗的名讳!

  罢了,他是怎么地倨傲、怎么地不畏天,都不关她的事,她不该费心管的。

  然而萨尔端康没察觉自己的失言。“我以为你是阿尔坦的女人。”她曾义正词严地对他说,她誓死守护阿尔坦家还有孛察端斤氏的名誉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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