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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那抹黑影走出阴暗,月光照明了她的脸——是忽兰!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日前,大汗怕格格会因驸马的事想不开做出傻事,所以大汗宣忽兰入宫看着格格。”

  所以这三天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进忽兰的眼里。她知道她偷了布兵图,偷了萨尔端康的作战计划!

  “你来,是为了告诉我,你让萨尔端康收买了,来劝我打退堂鼓!”都儿喜的脸上一片平静,冷得让人心惊。

  忽兰抿紧了唇,晃了头。“忽兰没让大汗收买。”

  “但你却听了他的旨意进宫,听了他的旨意来监视我的行动。”

  “忽兰这么做,是为了格格,不是可汗。那一天,格格听闻驸马死讯,是握着忽兰的手殷殷叮咛着一些细琐的事。忽兰不笨,听得出来格格在计划着什么。忽兰会怕、会担心,怕格格一个路走岔了,忽兰便成了千古罪人,死后人了阿鼻,也无颜面去见驸马爷;格格——”忽兰突然给都儿喜跪了下去。

  “将布兵图、将作战计划交给忽兰,让忽兰拿去给努尔哈赤。”所有的危险,她一肩扛起。

  都儿喜摇头。“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做!一样是一条命,没有贵贱之分。我去,或是你去,都是叛变的罪名,我怎能让你去。”

  “不一样,不一样的。”她与格格是两种命,两种人生,这怎么会一样?“忽兰牵系着的只有家中爹娘,除此之外,便了无牵挂。但格格不一样,格格除了爹娘之外,还身系着土默恃部与浩齐特两部的兴亡;若事迹败露,那么土默特部与浩齐特部势必会受到连累;格格,那是几千人、几万人的身家性命啊;你身为土默特部的格格,身为浩齐特部的螅妇,怎么能为了已身的恩怨,陷族人于战火之中?”

  忽兰说得头头是道,且将民族大义的大帽硬生生地叩在都儿喜头上。

  都儿喜听得一阵心惊,因为忽兰说的没错,她一出事,便是两部落的陪葬,这……

  “忽兰请格格成全。”忽兰头点地,一再的磕头,再三的请求。

  “忽兰,你别这样。”都儿喜急急地阻止她。“我不是不成全,我只是……只是在为难。为了替阿尔坦讨回公道,我可以牺牲自己,但你——”

  “忽兰也是阿尔坦的妻子,忽兰也可以为驸马做那样的牺牲。”且不为这个,单单为了那一日,格格亲口许婚时,说的那一句:忽兰不是丫头,是家人,是姊妹……为此,她可以为她都儿喜赴汤蹈火,她的命——可以豁了出去。

  忽兰闭了眼,坚决地开口。“格格若是不答应,那么忽兰就这么跪着,不起来。”

  都儿喜看着忽兰脸上那抹坚定久久,忽地,她叹了口气。“罢了,这布兵图、作战计划,你拿去吧!”除此之外,都儿喜还从她的腰间解下萨尔端康给她的令牌。“这令牌你一起收着,有了这块令牌,各个哨站的士兵便不会为难你。”

  “这是?”

  “萨尔端康的令牌。”牌上那只展翅高飞的海青便是萨尔端康的图腾。

  “那忽兰就更不能收下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大汗给格格的,倘若忽兰出了岔子,让人给抓了去,身上有这块令牌,无疑地是在告诉大汗,这事跟格格有关。那时候,丢了忽兰这一条命不?打紧,连累了格格,连累了土默特、浩齐特两部才真是忽兰的罪过。为了大局着想,这令牌,忽兰万万要不得。”忽兰将令牌推了回去。

  “格格,您就别再为忽兰的安危担心,为了格格、为了驸马,忽兰会小心行事,会好好的完成任务,不许自己出一丁点的小差错,请格格您放心!”

  都儿喜懂得忽兰的心意,她扶起忽兰。“我知道了,你走吧。”从此刻起,她们各自为阿尔坦卖命,各自迎向不同的明天。

  只是,明天对都儿喜以及忽兰而言,却变成一件好遥远的事……

  * *  *

  兔儿年龙儿月九日,萨尔端康派人送回阿尔坦的白骨。

  没有完整的尸身,只剩白骨!这就是为萨尔端康卖命的结果!都儿喜手捧着白骨坛,为阿尔坦叫屈的心张狂着怒火。

  “萨尔端康汗呢?”他怎么不亲自送来!是愧对死者家属,所以不敢前来吗?都儿喜冷凝着嗓音,直直地刺向那名令兵。

  那名传令兵看不见都儿喜的愤怒,只是顺着回答。“大汗为了夺回阿尔坦万夫长的尸首,单枪匹马夜闯敌营。”

  “后来呢?”她压抑下心底那抹该死的担忧。

  “背部、腰间各中了一箭,但在随行大夫的关照下已无大碍,现在大汗人已被送回汪古剔。”

  回来了?“那……征战怎么办?”她的心其实是矛盾的。既希望努尔哈赤败阵,却也希望给萨尔端康一个教训。

  “八旗退败。”

  退败!“怎么会呢?”难道是忽兰来不及将布兵图及作战计划交给努尔哈赤?还是——

  “说来还是一名偷了布兵图的姑娘立的战功。要不是她,大汗不会想出反间计来。”

  “什么意思!”都儿喜的心倏然漏跳半拍;她担心的是忽兰……她失败了吗?

  “那个姑娘是怎么立的战功!”她急急地追问。

  传令兵却只是摇头。“大汗交代下来,格格若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走一趟古列延,便可以得到答案。”

  听到这样的回答,都儿喜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不用问了,忽兰一定走漏了消息,不然的话,萨尔端康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引她进宫。只是——

  萨尔端康,他以为他胜了吗?

  只怕事情还没个定论呢!

  都儿喜将阿尔坦的白骨坛子抱在怀里,以脸蹭着。

  失去阿尔坦,对她而言,就像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人般悲恸,就算她曾对萨尔端康萌生爱意,她仍不会原谅他……

  ※※※

  都儿喜手执萨尔端康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地闯进了他的金帐里。

  他正在帐内换药。卸下层层纱布,映入都儿喜眼睑的是一道刀疤,还有两处新添的伤痕,是箭伤,一处落在右肩,一处落在左腹。

  萨尔端康见她来了,便遣走了大夫。

  他命令她站到他跟前,替他包扎。“你会的是不是!因为这两处伤,是为了你才添上去的。”

  都儿喜正视他裸露的胸膛,焦黑、结痂的两块疤,极丑陋的烙印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知道蒙古士兵是怎么处理外伤的吗?为了防止箭口的瘀血化脓,我们用烧红的热铁烙在伤口上。”

  滋的一声,都儿喜的心一紧,为那痛。

  “都儿喜。”他低哑着嗓音唤她,单手环上她的左肩,右手轻托着她的下颔,让她的眼正视着他的。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前去替阿尔坦收尸。即使受这两处箭伤,我亦是无悔。热铁烙身的痛,我也可以挺过来。但是,都儿喜,我承受不住你的鞭笞,你明不明白?”

  她的无情、她的冷眼,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你怨我为了你遣阿尔坦出征,我认了一切,且愿意付出代价来偿还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赌上四十万蒙古军,不该赌上他们的妻子儿女,不该赌上忽兰那丫头的。”

  忽兰!

  都儿喜目光一颤。“她怎么了?”

  “那傻丫头,可能是怕坏了事,会熬不住刑求,所以早在我们抓到她之前,她便服了药,毒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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