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图想为兀大哥请命。”
“不准。”可汗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克图的要求。“兀烈纳犯的是通敌之罪,罪不 可赦,任何人来求情都没有用。”
“那如果儿臣说兀大哥是冤枉的呢?”
“他放走聂四员乃属事实,何来的冤枉?”
“那一夜下毒救走聂将军的人不是聂四贞,是儿臣。”
可汗的眉峰蹙拢在一起。“你说救走聂平禄的人是你!”
“是的,当初儿臣瞧出兀大哥对聂四贞旧情难忘,于是心中忿忿难平,因此就使计 救走了聂将军。儿臣的本意是想让兀大哥与晶四贞起争执,让兀大哥认清聂四贞那样的 女人不值得他去爱……然而,儿臣怎么也没想到兀大哥会一肩挑起所有的罪过。”克图 黯然神伤。“如果兀大哥不是那么急切地送走聂四贞,不是那样义无反顾地打算为聂四 贞牺牲一切……那么他会发现那天晚上去见聂将军的人是我,不是聂四贞。”
“可是那两名士兵是食物中毒……”
“父王忘了儿臣对中原事物的热中。”虽然当时是为了附和兀大哥的爱好,但多多 少少她也学了一些。
“儿臣得知当晚厨子那边备了菠菱菜,于是当晚拿了牛乳去给那两名士兵,说是要 慰劳他们的。”在食物相克中液菱菜是不能与牛乳同时食用的。
“而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们一向尊崇的公主会使计陷害他们。”自然而然的, 当大伙在盘查追问时,两名士兵便理所当然地省略公主因体恤部属送了两瓶牛乳之事。
“克图,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虽两名士兵已经康复 ,但兀烈纳却因克图的胡闹而被处刑。“你这是……”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克图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儿臣知罪,儿臣只希望父王能赦免兀大哥的死罪,兀 大哥他是无辜的,不该死。”
可汗也知道是他女儿糊涂,有罪的人是克图;但──“你要父王怎么对全朝的大臣 说明兀烈纳是无罪的?”若想赦免兀烈纳,势必得揪出克图来一命抵一命,这教为人父 的他怎么做得出来?
“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可汗真是会被他这个女儿给气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说的这么容易,可他怎么下得了手去处死自己的女儿。
“你起来吧,这事父王自会想办法处理。”可汗的眼无奈地瞥向女儿。“父王向你 保证,你的兀大哥绝不会被处以死刑。”
“父王想到好法子了?”
“嗯。”
就在兀烈纳处以死刑之际,他会安排高手去劫狱,将兀烈纳救走;这是他唯一想得 到的计策,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大辽将从此失去兀烈纳这个优秀的将领了。
就不知道当克图得知她的兀大哥纵使是救回了一条命,但日后却难以再与她相见时 ,这个傻孩子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第十章
三年后──兀烈纳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少妇身上。
她褪去了少女的装扮,绾起了妇人髻,那轻盈纤细的侧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小四儿。阔别多年后,他终于再次与她相逢了!不知这些年来,她过得可好?
聂四贞隐隐察觉到不对,习武多年让她比别人多了分敏感,像现在她就觉得在这热 闹滚滚的市集有道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是谁?为何要跟踪她?
跟踪她?没理由的,不是吗?她仅是一名普通的妇道人家,没什么值得让人觊觎的 ,该是她多心了吧!
聂四贞试图放松心情,随意逛逛,然而那份被监视的感觉却愈来愈浓,那种不安是 愈来愈强烈……冷不防地,她回过头去,寻到了那道视线,猛然对上却发现是──兀烈 纳!
他褪去了军袍,换上宋人商贾的衣衫,当年在他身上的霸气已不复存在,有的是他 挺拔的英姿与桀傲不驯的眉宇。
见他颀长挺拔的身量缓缓地走近她,四周的嘈杂静了下来。两人四目交接而望。难 以置信的是,阔别三年之后,她还能与他再相见。
她想开口,问问他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然而一张口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对他的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近来可好?”
是他先开口化解了彼此的尴尬,然而她却无法松口气,只因他嘴角挂的仍旧是那抹 冷嘲的讥笑。
他仍旧是恨她的!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对他。“嗯……你过得可好?”
当初她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时,爹爹果真如兀烈纳所言已平安无恙回到府中。
她问爹是如何逃出远营的,爹只说有位姑娘救了他。
姑娘?
她仔细想想,在辽管内有哪位姑娘有勇气与本事去牢里救她爹的,除克图公主之外 没别人了;但,克图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了几回,疑虑总无法得到个解决,倒是从营区里传来有关兀烈纳的消息。
当时宋营内人心振奋,直说兀烈纳因通敌罪被判了刑。
通敌?!
当时与辽国正在作战的就只有宋国,那么兀烈纳的通敌之罪岂不是为了她?!
当夜她向爹告了罪,细数她与兀烈纳的一切,言明她要潜入辽国救出兀烈纳的决心 ,这让她爹爹愤怒不已,将她软禁,且以断绝父女关系为要胁,逼她不得返回辽国。
后来是她娘心肠软,不忍心看她天天以泪洗面,偷偷地放了她。
她知道这一走,这个家她是再也回不得了,然而为了那个令她牵念不下的男人,她 还是选择离开了爹娘,冒险乔装潜入辽国,城里的人对兀烈纳被判死刑的事议论纷纷。
她在城里待了大半个月,企图在兀烈纳处刑之日救走他;然而却有十来个蒙面人先 她一步,将兀烈纳给救走了,而她也失去了他的下落。
而今他却一如当初,彷如神祇般的站在她跟前,这一切不是她在作梦吧!
她的手伸了出去,想去碰碰他,想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幻一场。
然而她的手才到半空中便被他攫获。
“你跟我来。”他将她带到人少虚的角落。
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地将他的小四儿看个仔细。
三年了,三年来,她的容颜一如他的记忆,不曾改变,只是她头上所梳的妇人髻着 实令人感到刺眼。
“你仍旧是卫文阔的妻子?”他问出心底的疑问。
聂四贞的眉宇包含了满满的笑意。“不,不是。”她与文阔之间在三年前她去辽营 找他时,就已经结束。
他的眉头蹙起皱纹。“那你的妇人髻?”
“我已为人母。”
已为人母!
他的心蓦然一紧。“想必是另觅良人而嫁了!”深深吸了口气,他嘴角又浮出惯有 的讥讽。“那人的身分想必比卫文阔来得的崇高。”他冷言冷语地嘲讽她。
“不,不是的。”她急急地想跟他解释那个孩子是他的。
“不”──他却打断她的言语。“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反正我们早就是陌路人, 今日相逢纯属巧合。”
“巧合?!”她低喃地重复他的话,目光茫然而无措。他口中的巧合到底是什么意 思?
兀烈纳的食指一比,指向前头的绣坊。“我的妻子就在绣坊里挑绣线。”
聂四贞的心沉到谷底。“你已娶妻?!”她唇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
他朗声而笑。“当然,兀某都已经三十有四,再无妻室岂不是要无后?怎么”── 他的眼轻佻地勾向她。“四姑娘以为在下会为了你而终身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