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吃下去的那些肉是用一个女儿换来的,老茶郎差点肢把胆汁都吐出来。
"不不,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把大妞从这里带走。"
玉娃儿也觉得玄逍率性过头了。"玄逍,你放我下来,我不能就这样跟你走。"
到手的肉,玄逍哪里肯放?"为什么?你刚不说你'心甘情愿'?"要胆敢欺骗他的感情,他现在就一口将她吞下去。
老茶郎代替女儿开口了:"就算大妞是心甘情愿的,也不能让你这么大刺刺的带回去。"又不是私奔!
"你还要多少?獐子还是飞禽走兽?我打来跟你换就是。"玄逍误以为老茶郎觉得他们的"交易"太吃亏。
要谈聘礼的问题么?"好吧!你既是打猎出身的,我也不为难。只要你送上十只獐子、十对野鸭、十只肥兔子、一张兽皮,我就把大妞许给你。"瞧他身上大概也没多少银子,大妞既然喜欢他,他这老父亲就做个好人,成全他们吧,省得教人说他不近人情。
玄逍将那些东西和数目默记在心里。"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就这些,没别的了。"自从白额山上虎患生,现在山里要猎到这些东西已经很不容易。听他的口气,好似这是很容易办到的事似的。
舍不得放开怀里温热的身躯,他贪婪的低头再咬了她一口。玉娃儿吃痛的低喊了声,想叫他不要再这样咬她了,才一抬头,却听见他说:
"给我十天。十天后,我就来领人。"
相较于族里那些同伴的强夺豪取,他这样做已经是相当客气有礼貌了!
要换作姬川或是牙莨那等饿虎,早把这对老鬼小鬼统统吞进肚里了,根本连肉的品质也不挑剔。哪像他,还拿其他的肉来换,而且只吃幼齿的。
"好,我就把一切准备好等你带聘礼来。但如果十天后你没来,我女儿就不许给你了!"起码事情还有转口的余地,他也就稍觉宽慰了一点。
"阿爹,十天会不会太赶了?"玉娃儿想替情人拉长时间限制。
老茶郎又摇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丫头,人还没嫁,胳臂就先往夫婿弯了。她要真嫁了这死小子,恐怕连养她十几年的爹长什么样都忘了。
"不会,十天够久了!"他最多再忍十天,十天后一定要吃到她,再久一点,他可能先要被满腹的欲望给吞噬。
"玄逍?"
"他自个儿都说够了,你也别求情。"老茶郎生平第一回对人幸灾乐祸。
满心不舍的再咬了玉娃儿一脖子才将她放开。"等我,我绝不会辜负你的'心甘情愿'的。"
玉娃儿感动的点点头。情有所偿,不禁让她热泪盈眶。"玄逍,你一定要回来接我。对不起,又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了!"
玄逍不以为意的潇洒笑了。"比起得到你,那点'勉强'又算得了什么?放心吧。"事实上,他几乎迫不及待了!
他感觉得到,左胸口下,心脏兴奋的在颤抖着,连肚里的馋虫也都亢奋得快让他受不了。
十天、十天后,他要好好的品尝小鬼的鲜美,一偿这两年多来辛苦的等待。
见玄逍在笑,仿佛世间上所有事都难不倒他一样,玉娃儿也安心的笑了笑。"你要小心,早去早回。"
摸摸她令人垂涎的嫩颊,他笑得咧出一口白牙。"当然。"
★ ★ ★
那是一场惨烈又残酷的屠杀。
回到山里,玄逍立即重施前些天的伎俩。
它的鼻子灵,往往能够轻易的嗅出各种族类的藏身地。大多数的动物习惯群居,往往一找到老巢穴,看见的就是一窝子山老鼠、野兔子、大獐小獐…
"打猎"对它来说一点都不难,但前提是:它有心,并且也肯做。
老茶郎若以为他开出的那些"条件"能够难倒它,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猎捕这些动物对有心成事的它来说,实易如婪中取物。
它的作法是:直捣黄龙,先逮住一窝跑得慢的和小的,叫这群弱小动物臣服后,命令它们"献牲"。
对着一群山獐子,它不可一世而又残酷的命令道:"派十个族众出来,不然就别怪我将你们统统赶尽杀绝了!"
真讽刺,可不是。曾经对身上这身虎皮感到深恶痛绝,因为生当一只虎,就必须学会残酷,忘记仁慈。然而今朝它却利用着这一身皮毛天生具有的威吓性来降服一群比它弱小的生灵。
它知道它恃强凌弱,更知道这群山獐对它是敢怒不敢言。它知道必有生灵对它怀恨痛恶,恨不得扑上来咬断它的颈,撕掉它的骄傲。但它全不在意。因为弱肉强食起上天允许的,它不仅毫无愧疚之感,甚至也不懂什么叫愧疚。
"快一点,别让我等太久,要我不耐烦了,就不只起十个这么简单了。"
山獐们个个面露哀凄。族长站出来说话了:"大王,我们的族民实在已经不多,您一次要十个,就算不将我们赶尽杀绝,也等于起要灭了我们的族种啊!还请大王爪下留情。"
玄逍想都不想。"不成,我管不了那么多,十个就十个,没得商议。就算没有,也得给我想法子凑足数来。"决不到十个,就换不到玉娃儿了。
玄逍一口否决,粉碎了一群山獐子的生路。
山獐族群无奈,只得开始商议究竟该派出哪些"壮士"前去当牺牲者。
若在平常,它们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可现在面对的是族群未来的生死存亡,少众的牺牲,在虎王的威吓下已注定不能逃避。
不能逃,然而"面对"却又是如此困难的事——究竟谁应当"牺牲",谁应当活下来为族群的生命血脉"奋斗"呢?
这是一场个体与群体、道义与生存大计的搏斗,是个体的、私我的,也是群体的、众心的,同时更是残酷的。
玄逍残酷,但最残酷的竟不是玄逍,而起来自獐子族群的内部。
所有山獐子围成一圈子,你看我、我看你,看来看去都没有人敢出声,最后,只好都看向族长。
年纪老大的族长低垂着头,直到发觉所有族民的眼光都看向它,都等着它来发落,情知避不过,它只得抬起头来,用身为族长的威严道:
"现在这件事关系着我们整个族群的未来。各位都清楚,在山下人长期的捕杀下,我们族众的数量已经不多,现在山君大王要取十条族众的性命,我们抗拒不了,一定得派出十名勇士来挽救我们族群的整体生命。但是派出谁好呢?派遣的人选又要怎么决定?这是很困难的,就是身为一族之长,我也没有权力来决定任何一个族民的生死,所以,我现在把这选择权交到大家手里,如果有人自愿,那就不用多说什么。我现在先问,有勇士自愿将身体献给山里的虎王么?"
一群獐子仍是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半点反应,静悄悄的,连个喷噎也没人敢打。等了许久,老族长相当失望。一个族群里若没有不畏个体生死的勇士,净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个族群离灭亡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虽然有些灰心,但责任未完,于是族长又道:"很遗憾族里没有勇士,不过我很能体谅各位的心情。惧死,不算是丢脸的事,就是我自己也相当珍惜个人的生命。但……既然没有族众自愿牺牲,现在我只得继续说刚才未说完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