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来自我妈那边的压力,就是在生活里,也难免要面对一些令人尴尬的事。你知道,当年纪愈来愈大,而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结婚生子,红色炸弹轰得你乱七八糟、措手不及,人人询问你何时结婚时?那情境,多么令人巴不得学鸵鸟钻进地洞里。
可惜水泥地太硬,而我头大,钻不进去,很悲情。
现代社会离婚率虽高,不结婚的人总体算来仍是少数。
一对交往七年的男女,不结婚,人家会怎么想?也许人家正等着看这对男女分手说拜拜呢。
难免会觉得,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的话,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实是自讨苦吃、自虐。若真聪明,就该趁还算年轻,还有点本钱的时候,赶快抽腿离开,没必要陪着一团混乱的未来厮混,反正到头来也混不出个什么东西。
偏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想归是想,分手的话……说不出口。
爱上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八成是前世孽绿。
一个可恶的臭男人!
午夜十二点刚刚过了,我二十九岁的生日,竟就这么结束了。
本来我还在期待他会不会突然给我什么惊喜,教我一辈子甜在心头,甘愿爱他至死不渝--显然,事实证明,这个不久前才和我做过爱,现在则睡得像只死猪的混蛋,压根儿就忘记了“昨天”是什么日子!
我扭开床头的台灯,藉着昏黄的光线看他的睡脸。
不久,他眼皮抖了抖,掀开一小缝,瞄了床头上的闹钟一眼,睡意浓浓,口齿不清地含糊:“干嘛,这么晚了还不睡?”
他睡觉的时候只要有光线就会睡不好,一个坏习惯。
我捏着肘,偏头看他,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是好好教训他一顿,还是干脆狠狠地咬他一口?
见我半晌没反应,他皱起眉:“睡觉了好吗?我明天一大早还有早餐会报呢。”
去他的早餐会报!
我不说话,心里觉得很哀怨。
为什么这辈子我什么好好的人不去爱,偏偏去爱上这家伙。有点想哭,谁有肩膀能借靠一下……
“咏贤?”有点不耐烦的。
居然敢不耐烦?也不想想是何人把我气得不想睡觉只想扁人的?我瞪着他,眼对眼的。
很想吵一架,想想还是算了。跟他生气,到头来气坏的还不是只有我,他甚至会忘记我们曾经吵过架。
就再原谅他一次好了。我在心底记下一笔。
气不过,索性钻进被窝里,把棉被一把拉过来盖住自己,不让他盖。冬夜啊,就让他冻一冻,看看他脑袋里的大条神经会不会变得细一点。
总算,总算他清醒了些。“很冷耶。”话才说,他大手一拉,又把棉被拉过去,换我没得盖。
我不甘不愿的钻进彼里,贴着他温热的身体睡。他一手关掉台灯,一手环住我。黑暗里,我睁着眼,睡不着,有一堆话应该要说,却哽在喉头,半句也吐不出口。
“唉……”
我叹气,他没反应。
我仰起脸,亲吻一下他的胡渣子。“喂,我爱你。”喂先生听见没?
“无聊,快睡吧。”
这种反应,喔,我受伤了,我的心好痛……
我如果勇敢,该离开他的怀抱的。
只是,不容易呀!
行销部门的会议上,一群男女职员聚在小会议室里开会。
几个同仁认真的检讨上半年度销售的成果,积极的协商因为应台湾经济不景气所造成的低迷买气。
“所以这一个方案我们决定……经理?”
“田经理?”
我转头看向那频频叫唤的人,勉强打起精神来。“我在听,讲继续。”
李课长点点头,继续报告:“我们决定要变更行销的方式,与广告代理商合作,制作一系列的广告和举办SP促销……”
伪装,好累。
此刻我根本无心在工作上。会议上究竟决议了什么,我一点想记忆的动力也没有。
勉强想从部属的报告里捉出几条重点以做判断,捉来捉去,却只捉到一只手--
会议顿时停顿下来,李课长纳闷又尴尬的看着我。“经理,请问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手?喔,是的,我捉住了他戴戒指的手。
“不、不,没什么问题--小李你结婚几年了?”
“三、三年……有什么不对吗?”
“三年?”三年前我还只是个副理。“我有没有去喝你的喜酒?”
“呃?有啊。”小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不理其他部属投来的眼光。“是吗?时间过得好怏,你小孩都两岁大了吧?”
“啊,是。”小李摸摸后脑勺,点了点头。
我咧嘴笑了笑。“没事了,继续开会。”把游移的心思捉回来,我看着自己桌前的报表。
一月销售量、二月销售量,三月、四月……我想当五月新娘,因为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五月里,我第一次遇见了他--戈洵美,我的伊。
会议结束后,大家回到座位上,惠惠敲了门,走进我办公室,将会议纪录放在我办公桌上。
惠惠是我的秘书。
“田姊,你今天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苦笑。
其他部属虽搁在心里没说,不过我想我今天的表现足够让人茶余饭后八卦好一段时间。
“唉,还有什么事能让我这么沮丧。”我伸直腰杆,整个人往椅背靠。
惠惠够了解我。“是洵美大哥吗?”
我撇嘴,“还有哪个混蛋?”天底下能让我沮丧的男人,他排第一顺位。
“混蛋?”惠惠挑起眉。
我拿起那份纪录,拍了拍桌子,“可不,大混蛋一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幼稚,不符合我这年纪女人的作为,我又把纪录循规蹈矩的放回桌面。
“呃,可是洵美大哥是公司里排行前十名的单身汉之一耶。”
我醋酷地道:“是喔,前十名。”
想起前阵子公司里一群无聊人士弄得什么最佳情人排行榜,这混蛋居然榜上有名,难道他们不晓得他已经死会了吗?
这混蛋虽然很木,但他可是我田咏贤的男人;我们虽未结婚,但他的所有权已经归我。
“田姊,你在吃醋吗?话好酸。”
“吃醋?为那家伙?别说笑了,我是女强人,怎么会吃醋。”只是说--他是我的,谁敢觊觎他,我会跟她拼命而已。
见惠惠吃吃偷笑,我抿起嘴。“有什么好笑的?”
“不,不是在笑田姊。”惠惠掩住嘴。“我只是在想,像田姊这样事业有成的女人,一旦陷入情网,跟年轻女孩也没什么两样。”
“年轻女孩?”我横眉竖眼。“你是在暗示我不年轻了?”
惠惠瞠目。“田姊,你今天怎么了嘛,地雷这么多。”
我干脆公告。“我最近易爆得很,有些地雷你别来踩。”
“哪几颗?”惠惠拿笔准备记下。
我一一细数--
“年龄问题。”
惠惠拍我一下:“别吧,你又不老。”
“谢谢你的安慰。”我老不老,不是听听甜话就能自我欺骗的。二十九岁还不算老吗?我不以为,尤其是近日更有快速衰老的感觉,都是因为得不到爱情灌溉的缘故。尚称安慰的是,女人的年龄自此可以不再增长,永远二十九岁拒绝长进。
“还有呢?”惠惠又问。
“结婚。”我咬牙切齿的说。
孰料惠惠竟说:“等等,这颗还不行爆。”
我挑眉。“怎么不行?”
惠惠冲出我办公室外,没三秒又冲进来。“田姊,你的信,先收了再爆吧。”
一封红色的信件丢到我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