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是我的命吧。”阿珍憨憨地说。
“你们都是傻子。”冷傲霜柔下了神情,摸了摸阿珍的头。“你真的想习医?”
阿珍用力地点点头。
“那就跟我来吧。”冷傲霜引他到客房,取出一叠精装书本交给他。“这个给你,相信将来你必会善用它。”
阿珍楞楞地看着冷傲霜交给他的书本。“医方纪要?”
“我习医以来的心得全都记载在这里面,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冷姊姊──”他从他爹的口中得知来家中作客的两个客人都精通医术,比起爹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这么重要的医书居然要送给他……阿珍突然跪地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李时珍一拜。”阿珍连向冷傲霜磕了三个响头。
“你不必向我磕头,我是不收弟子的。送你‘医方纪要’,就算是……一种缘分吧。” ★ ★ ★
雨虽然停了,但蕲州还是严重缺药。疫情虽然稍微得到了控制,但是已经染上瘟疫的人却愁无药可医。
封城之令未除,购买之药不至,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县一样得走入死胡同里。
“这是最后一分药材了。”李言闻苦笑道。
“吃了这帖,好了就算命大,不好就全看天安排了。”易盼月累得连玩笑话都不会开了。
“蕲州是名药产地,偏偏却不产治瘟疫的药,唉!”李言闻不禁叹道。
“别灰心,说不定明儿个购买的药就进城了呢。”
“如果可以出城,就算是倾家荡产去购来救命之药,亦不足惜,偏偏这城不知何时才能重开?”李言闻抱憾地说。
是啊,如果能够出城的话……易盼月轻轻地合上了眼,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易大夫?”李言闻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息。
他正想搀起易盼月到一旁休息,却在触及他的身躯时吃了一惊──好烫!
难道易盼月是一直抱病为病人看诊的?
李言闻连忙将易盼月搀至临时放置的床板上替他诊脉,神色顿时大变。
而易盼月却在此时微微张开了眼睛。“我也染上了,是吧?”
李言闻不敢相信地问:“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这一两天吧。”易盼月淡淡地说。
“我马上去熬药汁给你喝──”李言闻望着手中最后一帖药说。
“千万不可。我病才初发,一帖药绝对治不好我的。这帖药应该要给其他病人吃,救一个是一个,不要浪费。”易盼月阻止道。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你……你们当初实在不该留下来的。”李言闻懊恼地道。
易盼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都是命吧。这件事千万别让她知道,疫情才刚稍有控制,还是将我隔离起来,免得又传染给其他人。”
“她……可是指冷姑娘?”
“是,千万不可以告诉她。”易盼月坚决地说。
“不能告诉我什么?”冷傲霜站在门旁问道。
“冷姑娘!”李言闻回头看去,心中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不能告诉我什么?”冷傲霜怀疑地再问。她的心中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不关你的事,你走开。”易盼月翻过身道:“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你们都走吧。”
李言闻看看易盼月,又看看冷傲霜,最后无言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冷傲霜看着躺在床板上的易盼月,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竟害怕起自己的猜测。她告诉自己,或许他真的只是累了。
“你──”
“不许碰我!”易盼月拒绝冷傲霜的接触。“不要打扰我,让我睡一觉好吗?”他仍是不忍心伤害她。
“我情愿你真的只是累了而已。”冷傲霜不敢置信地看着憔悴万分的易盼月。
他昔日的谈笑风生到哪里去了?他从前的自信满满又到哪里去了?她不顾他的拒绝,一双纤手抚上了他的睑颊。
“你真笨,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还是瞒不过她吗?易盼月无力地闭上眼。
“担心什么?瘟疫又不是绝症,况且还有我在呀。”但是,冷傲霜早从吴氏的口中得知药材之缺乏,没有药,就算她医术再怎么高明也无用。
“是啊,有你在,那么就别再掉眼泪了好吗?”易盼月心疼地看着她的泪眼。
“我哪有掉眼泪,那只是屋顶漏水,大概又开始下雨了吧。”
易盼月想伸手将替她拭去泪痕,却在快要碰触到她的脸时硬生生地止住。
冷傲霜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怕。”
“但是我怕。”易盼月心急地想抽回手—而冷傲霜却紧紧地握住。
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点一滴地流淌而下,不消一时便濡湿了易盼月的掌心。
“别哭,傲霜……”易盼月心痛地道。
第十章
“你睡了吗?”冷傲霜捧着药碗轻摇易盼月的身躯。
唤不醒易盼月,冷傲霜心头一惊,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觉他仍有轻微的呼吸,一颗悬岩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她真的很怕他就这样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毕竟这不是能治瘟疫的药,只是暂缓病情而已。若药草再不到,易盼月迟早会真的死去。
唉,冷傲霜生平第一次感到这般束手无策。
“你要活下去啊,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我不准你反悔……”冷傲霜跪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消瘦得怕的易盼月喃道。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地死去,她非要出城不可。
对,唯有出城把药带回来—才能救活更多的人。
打定了主意,冷傲霜毅然决然站了起来,将药碗棒了出去。
“冷姑娘?”李言闻正在看顾其他的病人──这里原本躺了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三人了。
没有药,得病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大哥—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一下。”冷傲霜将药碗交给李言闻。
“怎么了?冷姑娘,你──”李言闻怀疑地问。
自从易盼月病后,冷傲霜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易盼月。所以当他听见冷傲霜的请求时,李言闻才觉得奇怪。
冷傲霜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出城。”
“出城?!”李青闻惊讶地叫道:“不行呀,现在城外都有官兵驻守,城里的人是不准出去的。”
“不准人出去,药草又迟迟不来,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他死掉吗?”
冷傲霜所言,他当然知道。
“但是,出城者格杀勿论啊。”
蕲州疫情十分的紧急,府衙生怕疫情会扩散开来,竟还派了官兵守在城外不许城中的人出城一步,这无疑是将蕲州逼进死胡同里。
“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请李大哥在我回来之前先照顾他。”
“冷姑娘!”李言闻急忙唤住冷傲霜,犹豫了会儿才道:“入夜后再去吧。白天出城太醒目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冷傲霜不加考虑便拒绝李言闻的提议,她怕再晚一步真的会救不了他。权衡之下,她宁愿冒险出城。
“傲霜……”
“易大夫,你怎么起来了?”李言闻忙赶到易盼月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想喝杯水。”易盼月气若游丝。
李言闻听说,连忙将茶水奉上,易盼月轻啜了一口。
“扶我回去休息吧。”易盼月对冷傲霜道。
冷傲霜不疑有它地忙搀起易盼月。
就在此时,易盼月却用他仅存的力量点住了冷傲霜的昏穴。
失去了她的扶持,易盼月也跌坐在地上。
易盼月勉强支撑起身体,将昏倒的冷傲霜扶起,一双眼却对着李言闻道:“别让她出城,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