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易盼月不确定地问。
“你耳聋啦!我说好好好好好──”反正睡虫都被赶走了。冷傲霜坐起身子,索性一次说个清楚,让他听个够。
“我进宫好,那么你呢?”易盼月紧张地捉着冷傲霜的手,因为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当然是跟你进宫喽。”冷傲霜理所当然地说。
易盼月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没有听错啊?
“怎么,不愿意?难道只准你一人进宫见识皇宫中那些珍奇的药材医书啊?”冷傲霜补上这一句。
她和他为何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境地,她也不是非常清楚;但记得昨天还在想要不要接受他,现下却说出这种话,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反正说都说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倒是进了宫以后,若能见识到宫廷的御用药品,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易盼月则有些吃味地想,原来还是只为了进宫增广见识。
“那么可能要委屈你扮成我的小厮了。”
“为何?”冷傲霜抗议道。
这是个极端重男轻女的社会,女人出门抛头露面是不被允许的,不过,重男轻女也好,女子无地位也罢,这些跟她一点都不相干,因为她只做她自己。
“我总不能带着一个天仙般的姑娘进宫吧。”
“宫里有规定不准携带女眷吗?”冷傲霜故意问道。皇宫内苑,当然不可能任人携家带眷地进驻,又不是观光名胜之地。
易盼月懂得她的话意,开心地将她拥进怀里道:“是啊,所以只好委屈你了。就当我们是进宫去游玩的,如此也不错嘛。” ★ ★ ★
皇家迎亲的队伍无比的壮观,从城南一路浩浩荡荡地前往淮阳王府,一路上围观的群众几乎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叶芙坐在大红花轿内,心情一直无法愉悦快活,总觉得不安。原因之一是易大夫和雅安还是没有来参加,这是她心中的遗憾。
听说易大夫已经辞官离开了宫廷,以后要再见到他们,想必是不太有机会了。
她偷偷揭开轿帘的一角,惊见围观在大街旁的群众而啧舌不已。心想,难道这些人都没事可做了吗?
“小姐。”喜娘发现叶芙不庄重的举动,连忙移身到窗口央她把轿帘放下。
只是透透气嘛,又没啥大不了。叶芙不大甘愿地将轿帘放了下来。
迎亲的队伍终于到了淮阳王府前,新娘子被热热闹闹地迎进府中。达官贵人、衣香鬓影交相在王府内外穿梭,大伙儿虽没见到红盖头下的新娘相貌,口中却仍称赞着新人的天作之合。
热闹的气氛始终不减,祝贺送礼的宾客也络绎不绝。
一会儿听见某某大官送来白璧一双、明珠一对,祝新人珠联璧和;一下子又听门房高报某某将军府送来珍奇的宝物。
新郎、新娘便在一片的热闹气氛中完成了拜堂仪式,一切不能免俗,新郎被留在前厅应付宾客,新娘则由喜娘牵进了新房。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王府的屋顶上竟坐了一对男女,静静地观看着婚礼的进行。
“你送去了吗?”坐在屋顶上的女子问。
“刚刚送去了,幸好有赶上。”男子道。
“还说呢,都是你手脚慢。”女子俐落地跳下屋顶,有些埋怨地说。
“你确定是我的错?”男子也跟着跃下屋顶,黏在女子身后道。
“当然。”女子头也不回地潇洒大步走去,一派的理所当然。
而另外一头新房中。
叶芙坐在床榻上,而陪嫁的丫鬟随侍在一旁。
“小晚,这是谁拿过来的?”叶芙看着丫鬟方才交给她的一只锦盒问道。
奇怪,谁会送给她这种东西?盒子里头躺了一株色彩鲜红,约莫鸡蛋大小的果子,还附上一张信签。上头写了果子的名字──天香龙凤果,还附注了果子的药性和使用方式。
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啊。
虽然没有署名,但她也知道是谁送的。
“奴婢不知道,当时只看他戴着斗笠……”小晚嗫嚅地说。在小姐大喜之日还帮别人送这种东西,会不会有事啊?小晚愈想愈后悔。
“那他们人呢?”叶芙忙问。
他们?把东西交代给她的明明只有一个人啊……
“我……我不知道,可能离开了吧。啊!小姐,你要去哪?”完了、完了,这下子她可惨了。“小姐,你等等我啊!”
叶芙一路跑到了前厅,顾不了众人的惊异,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柱上,张大著眼睛四处寻觅。
啊!真是他们!叶芙高兴得不禁捂住嘴看着不远处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
“小晚—拿酒来,快点!”叶芙伸长手臂边挥边唤道。
惨了啦,哪有新娘子不待在新房里反而跑出来大门口的?小晚苦着脸捉过一壶女儿红交给叶芙。
新娘子居然跑出来前厅!朱见浔紧张得撇下宾客跑到一身艳红嫁衣的叶芙身边。
“你──”他捉住她的手腕,却在看清楚叶芙的脸庞时,震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叶芙亦惊愕地转过脸来,对上朱见浔一双与她同样讶异的眼。
“你是什么人?”朱见浔又惊又怒地问。
叶芙却顾不得一旁郎君的怒火,捉来小晚手中的女儿红,大声地向远处的人影喊道:
“喂──你们不喝杯喜酒再走吗?”
仿佛是听见了叶芙的呼喊,那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竟同时回过头来,用笑容向叶芙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朱见浔顺着叶芙的眼光看去,竟在人群中看到了易盼月和……叶芙?!
“我敬你们。”叶芙斟了一大杯美酒,高高地洒向无云的晴空。
“你到底是谁?”朱见浔万分困惑地看向一旁身穿嫁裳的美丽女子。到底谁才是叶芙?
好奇怪的问题喔。
叶芙楞楞地看着同样是一身红袍的淮阳王,不错,俊,愈看愈顺眼。
“我是叶芙啊──”
朱见浔顿时了然地将眼光移往人群之中—望穿秋水地寻觅着,却已不见易盼月两人的踪影。
唉,说不上心头突然涌现的落寞,他只觉得风吹得有点萧瑟……
第九章
黄州府蕲州县是素有“药仓”之称的四川重要通衢。
洪武初年时曾为府州,领有五个县,一直到洪武十二年才降为县。
“……而且啊,这蕲州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名药产地,以蕲竹、蕲艾、蕲蛇名震全国。唐宋诗人韩昌黎、白乐天、元微之、苏东坡、朱熹等人,也都有吟咏蕲竹的诗。”一名中年装束的男子口若悬河地介绍着自己的家乡。
易盼月与冷傲霜默契十足地对望了眼,两人都没有打断这位文士的开讲兴致。
他们从京城一路游历下来,早听说蕲州以产珍药闻名,说什么也要来开开眼界。正好又在南游途中遇到一名来自蕲州的大夫,相识之后便一路同到蕲州来。
走到蕲州东城外时,冷傲霜指着伏干关前的“瓦硝坝”道:“李大哥,我看这一带的湖泊都有筑堤,难道说这里的江流也和黄河一样时常氾滥不成?”
李言闻笑道:“冷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蕲州地处在洞庭、武汉一带,先秦时候的云梦大泽就在这附近,湖泊很多,汉水、长江的水也多往这里集中,水面往往比地面还高。长江有一支支流就在蕲州城的东南方汇成了‘雨湖’,弘治年间的知州在雨湖北岸,也就是这符干关前筑了一道瓦硝坝,看──就是你们右手边的那道长堤。后来呀,这村子就干脆以‘瓦硝坝’为名了。”李言闻详尽地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