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盼月推来轮椅,将叶芙扶到上头。
叶芙突然又问道:“大夫,你真的无名又无姓吗?”认识他好说也有一段时间,尤其他又是医好她双脚的大恩人,而她却连他究竟姓啥、名啥都不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易盼月温柔一笑,他明白叶芙的意思。
望着湛蓝的晴空,他突然想起江南水乡……十里洋场,十年未归,都不曾有乡愁的产生;怎么此刻心中倒兴起了回乡的念头呢?或许是人性中皆有那分抹杀不去的恋乡情结吧。
叶芙殷殷等待他的回答。
易盼月笑应:“盼月,易盼月。”
叶芙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叶芙大笑出声:“原来大夫你不止外貌像个绝世美女而已……哈哈……”
“取笑别人的名字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叶小姐。”易盼月佯怒道。
叶芙羞怯得满脸潮红。“对不起啊,只是开开玩笑嘛。”
待看见了易盼月微扬的唇角,叶芙一颗重重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这个易大夫可真会捉弄人呢。
她倒有点担心雅安会被他吃得死死的。易盼月太聪明──哦,不,是太狡猾了。
“啊──雅安。”怎么才刚想到,人就在眼前了呢?好巧。
叶芙定睛一看,才发现已到了自己的闺房。
“找我有事吗?”冷傲霜问叶芙。
她只看着叶芙,故意遗忘站在叶芙身后的易盼月,神情较平日更冷淡。
叶芙这才想起是自己先前请人去找雅安来自己房间的。
“啊,对不起,我差点忘了。”她略带歉意地微笑道:“到我房里来吧,我有东西想请你看一下。”
“那我就送到这儿了。记得学步的事情要慢慢来,急不得的。”易盼月将叶芙推进房里后,温柔地交代道。
“是,赛神仙,快去忙您的事吧。”叶芙半开玩笑地催促他走。“雅安,我们──”
易盼月行经冷傲霜的身边,清楚感觉到她周遭的寒冷气息。他回过头想看看她,却见她已走到叶芙身侧。
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仍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冰冷,心口就像是稍稍被冰冻了一下,并不觉得冷,却觉得有些痛。
会是如同他所想像的那样吗?易盼月想再多找一些端倪出来,冷傲霜却已伴着叶芙走进内房。
他想起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遂悄然离去。他已经答应邀教叶家门下的大夫们一些特别的治疗方法,再不去就要失约了…… ★ ★ ★
她在胸口有点不舒服,像有根针扎在上面。不是非常剧烈的那种疼痛,而是隐隐的,却又无法完全忽视的痛。
这痛楚从刚刚见到易盼月和叶芙之间的谈笑风生便开始,她若想特意去忽略,便痛得更厉害。
“雅安,你看看这块布料的花色,喜不喜欢?还有这匹绫罗,啊──这块月牙白的丝绸很漂亮呢。雅安,你觉得如何?”叶芙翻找着搁在桌上的各式布匹,并且不时询问雅安的意见。这些都是前阵子她爹送来的衣料,初春将过,冬衣很快就要收起来了,而这些衣料都是打算拿来裁制春天的新装的。
“都好看。”冷傲霜不感兴趣地看了桌上的布料一眼。
叶芙很年轻,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是个非常甜美可人的女孩。先前她会为瞧见叶芙和易盼月而屏息,多半是为了他们的自然以及融合吧。
“雅安,你再看看嘛,如果有喜欢的就挑出来。”叶芙热情地说,并未察觉冷傲霜的异样。
“不用了,我不需要。”冷傲霜一听叶芙挑布匹是要送她的,她毫不考虑便谢绝她的好意。无功不受禄,况且她从无接受他人馈赠的习惯。
“雅安──”叶芙正要说服她接受,却在回过头的刹那吓了一跳。“雅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她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却为她的冰冷气息所慑。
冰冷的!她一定是生病了。
冷傲霜退开一步,不让叶芙碰她。她很好,但是为了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所以她承认了叶芙的猜测。
她点点头。“是的,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也好。那我待会儿再请人──”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冷傲霜打断叶芙的话,转身离去。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因为脑中有太多复杂的思绪她必须厘清。 ★ ★ ★
易盼月忙完回来,天色已经黑了。
听叶芙说冷傲霜人不太舒服,他有点担心。
轻轻推开房门,他没有看见躺在床上休息的冷傲霜,反而见她坐在桌边,文房四宝放在一旁,似乎正在写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他走过去问道。
冷傲霜太专注于做自己的事,冷不防身边有人,是以听见耳畔的声音时,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笔霎时松开掉到腿上,暗青色的衣服就这么被画了一道粗黑的墨线。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跑进来我房间?”看清来人是谁,冷傲霜拾起笔不悦地道。
衣服沾到墨了,她随手弹了弹。幸亏是暗青色的料子,看起来不是非常的突兀。
“这是什么?”易盼月指着摊在桌上的线装书页问。刚才他以为冷傲霜在作眉批,现下近看,才知不是那么一回事。上面有未干的墨迹,有图有字,应该都是出自冷傲霜的手—像是医书之类的东西。
他好奇地拿起那用精致锦缎制成书皮的线装书,在昼皮上看见了“医方纪要”四个大字。
“如你所见。”她说。
“医方纪要?”易盼月仔细地翻看着,随后又发现桌上尚有一叠与手中相同外观的书籍。
“这是第六卷。”
易盼月放下手上的书籍,执起冷傲霜的手,将手指按在她的脉络之处。
冷傲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知道他在把脉,却不知道他把她的脉做什么?
“叶小姐说你人不舒服。”
他以为他在做什么啊?冷傲需冷冷地想。百医神宫的宫主即使真病了,也不需要旁人帮忙诊治。
“你最近都没有好好睡?”从她的脉象中感觉不到什么异常,易盼月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把过了脉,易盼月仍捉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你不觉得说这种话有点可笑?”她有没有睡好关他易盼月什么事,药奴在世时也不曾这么啰嗦。况且,他害她镇日心神不宁,她之所以睡不好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会吗?我倒不觉得。你觉得可笑吗?”她有点不对劲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何止可笑而已。”冷傲霜用力挣脱他的手。“易盼月,你走吧。”她看着他,半似要求、半似命令。
是的,她希望易盼月离开叶家。
“走?你想离开了吗?”易盼月不大确定地问。
冷傲霜道:“不,我不离开,但是我希望你走。”这话听起来还真有点霸道。
“为什么要我走?”易盼月沉下脸,将手环在胸前,直直地看着冷傲霜。好端端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说这种话?
冷傲霜微微一笑,状似轻松地说:“若是你不走,那么走的人便是我。”
是了,她不想再和易盼月有任何瓜葛、任何牵连。一直以来她就是独自的一个人,无所谓的寂寞不寂寞;而易盼月一来到她身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便全被搅乱了,她真有点后悔十年前出手救了他一命。
易盼月难掩惊讶地上前一步。“傲霜,你到底怎么了?你答应过我要走要留,咱们都一块行动的,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