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磊立刻搭上她的腕脉,没发现任何异样,当即排除了走火入魔的可能;但,还是猜不出是什么让师父难受成这样?
难道,是……中了毒?
这么一想,不由得惊得齐磊方寸大乱,因为,若无法得知师父中的是何种毒,就无法解毒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齐磊断然下了决定:不管如何先将真气输进师父体内,好争取更多应变的时间。
当他正要伸手扶起娇躯时,练如滟意外地撑起了睫帘,虚弱地吐出了几个字。“别、别动我……”
“师父!”炯炯眸光里尽是忧忡。
看样子,他是真的担心极了──芳心怦然一动,练如滟勉强挤了朵脆薄笑容:“我……我没事,忍忍……忍忍就过了……”怎么反过来是师父安慰他?齐磊怔怔瞧着她,情潮翻腾如浪,再抑不住了;一把捉住柔荑,他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能替师父受啊!”
无力挣脱他的掌,练如滟只得任着自己的手沦陷其中。下腹如刀割、如锤击的疼痛始终未减,但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不行!这样不行!师父忍得,我、我忍不得!”话蓦地冲口说出,齐磊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昂身站起:“我找人来救师父。”
心里虽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此刻,他知道自己能找的,只有一人──东方曜。
是的,若能让师父解了痛苦,就算要他向那江湖臭郎中磕头,他亦绝不皱眉!
第五章
“你会来找我,我很讶异。”东方曜边为练如滟把脉,边对齐磊温声道。
齐磊却是神情凝严,浓眉深攒,语气十分认真:“东方大夫,请你专心看诊,别误了我师父的病”
闻言,东方曜微微一愣,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看来,他对练如滟的顾念,的确发自衷肠──这样很好,对她,很好、很好……
东方曜淡淡笑了:“放心,你师父没事。不过你还是暂时到外头候着,让我和你师父单独谈谈。”
“我是师父的徒儿,无论情况怎么样,我比任何人都该知道。”齐磊凝视着闭目休息的练如滟,定定地说:“如今,我是师父的亲人,惟一的亲人。”
瞧瞧齐磊,再瞧瞧练如滟,东方曜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也无力回答我的问题。”
东方曜向齐磊问明了整个经过,不禁皱眉,目光转望练如滟,摇头长叹。
“怎么?你不是说师父没事么?”齐磊急问。
“她是没大碍,可就是……”顿了顿,他继续道:“太逞强了,明明知道身子不同于平常,竟然还跟你交手过招,莫怪现在会难受成这样了。”
“你是说,师父因为和我过招,所以才……”“话是这样没错,但你不必内疚。你师父她体偏虚寒,每月到了固定时候,多半会感到不适,她自己应该很明白。”
“每月到了固定时候?这、这是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这叫做‘癸水’。”东方曜微晒,耐心解释着。
“既然你说是她的亲人,以后就盯着她些,别让她这样任性妄为,否则受苦的还是她自己。等会儿,你同我到‘回生堂’,我开几帖方子,你依着办,应当就没问题了。”
“那么,现在可有法子让师父别那么难受?”他就是不忍看师父如此痛苦呐!
“药是治身用,你师父她觉得难不难受,更重要的,是看这儿。”东方曜端瞅着齐磊,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
他指的,是心。
以清湛笃定的眸光做了回覆,齐磊没半丝犹疑──照顾师父,本来就是他专属的责任,不是么?
※ ※ ※
喝了齐磊煮的姜糖茶后,下腹部的绞痛终于缓和了些,整个人也精神多了;练加滟缓缓坐起身,心头杂揉各种滋味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随手拢了拢青丝,以掩饰思绪的纷乱无措。
反倒是齐磊,见师父脸色恢复,立刻绽了笑容:“看来,东方曜确实不是江湖臭郎中,开的方子挺有效的嘛!”他挨了过去,在练如滟身边坐下。
这下子,她该如何面对齐磊?严也不是、和也不是,冷也不是、热也不是……
“师父,你没事吧?”否则,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我很好。”
可明明就……就是怪怪的嘛!齐磊微皱着眉,努力反省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没办妥,师父才会连个正眼都没赏他……“师父觉得这姜糖茶煮得太浓了么?”他问得谨慎。
“不会。”她答得飞快。
“那……是太淡了?”
“也还好。”
“那那那……”到底还有什么可能的理由啊?唉!不管了,就随便再猜它一个吧。
“是不是茶太烫还是太凉了?”
“冷热刚刚好。”明眸斜瞟,见着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哀愁样儿,练如滟不禁微微露了笑:“放心,这姜糖茶,你煮得相当好。”
“真的吗?我就知道,以我的身手啊,区区煮个姜……”话没说完,他就感到不对劲了!如果姜糖茶没问题,那么,会让师父对他瞧也不瞧一眼的理由,肯定就是出在他身上了。想到这里,齐磊好不容易平展的眉宇,又苦苦皱起。
他急急道:“小徒太晚发现你身体不舒服,是我的错,能不能请师父大人有大量,这回就别跟小徒计较了,往后我会更加注意的,绝不让师父挨痛受苦!”惟恐这样还嫌不够,齐磊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练如滟面前扬了扬,继续说──“瞧,这是东方大夫开的方子,小徒全都记熟了:在癸水来的前三日,就要煮川芎蛋汤给师父喝;倘若到时师父还会犯疼,就煮姜糖茶。至于平时啊……”
心下动容,练如滟忍不住柔声截了他的话:“怎么,你是打算拜东方曜为师,改学岐黄之术么?”
半转过螓首,她终于与齐磊的眸光正面交会。
望着蓦地出现的温和笑颜,齐磊不曾稍转一瞬,眶里却陡然冒出了水,只得赶在未泛滥前举袖揩了去。
练如滟全没料到他竟会是这样的反应,饶是她向来冷静,这时也不由得着慌:“齐磊,我不是要逐你出师门。”
“我知道。”他重重点头,吸了吸鼻子:“只是看到师父气色好多了,又没有恼我的意思,心里欢喜,一时就……就……”脸上微热,窘得红了。
“我可不想收个动不动就掉泪的徒儿呐!”感动在胸臆,可也让她不知所措,最后逸了句轻斥,雪颊跟着浮了层浅朱色。
“师父,你别……”听到这句话,齐磊怎能不急?
但当他发现练如滟的表情并非真有责训之意,原本提在喉头的心,登时放了下。舒口气,向练如滟招了:“不瞒师父,看师父难受却完全使不上力的时候,我好希望自己就是个大夫。”
“要做大夫,哪儿这么容易?你当初若选了这条路,恐怕根本就没机会习武,即使这样也无妨么?”她知道他嗜武的性子。
“那有什么难的?”下颏儿一昂,他眨眨眼,神气得很:“凭我呀,肯定能做个医术、武学都十分厉害的高手!”
练如滟轻摇了摇头,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实在会惹出一肚子笑意:“由我看,最简单的,是说大话吧?”
“才不是呢!”齐磊答得铿锵。“如果跑去学医,结果没能学武功,不就错过天下最好玩儿的事了么?更何况……”偷觑向她的眼神,霎时间浮了笑:“更何况,当初我没学武功的话,就遇不着师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