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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盛情难却,一方面也觉得有趣;毕竟,她长这么大,这种热闹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到呢!她含笑地点头,柔荑放进他伸出的大掌里。“那好吧。”

  “不难,你依着我做,就成了。”阿吾兰齐热心地教她。“嗯,好,手给我,和咱们一起跳吧,要越跳越起劲儿!”

  薛映棠一时虽在摸索,但很快就跟上了。

  “呵,真好玩!”当歌声稍停,大伙儿纷纷回到家休息。她随手揩了揩额间沁出的汗,打从心底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明灿似的。阿吾兰齐心愣愣地瞧着,移不开目光。

  “咦?你还好吧?”看他怔愣的模样,似乎不大对劲,于是急切问道。

  “啊──”他如梦初醒,腼腆地搔了搔后脑勺,呆呆地叠声应着:“好!好!我很好……”光是这么瞧着她,心里就快活得很,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呢?

  旁边倒是有人怪叩起哄──“瞧瞧这小子,见到漂亮的姑娘神都没啦!”

  “小子还会害羞咧!”

  “阿吾兰齐的妈,可以准备迎个新娘子回家啦!”

  笑声四起,阿吾兰齐的头越垂越低,一张大脸绕得红通通的,她略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这些……都是玩笑话吧?

   ※  ※  ※

  酒足饭饱人酣醉,火熄会散已是中夜。

  披了件羊皮,薛映棠独个儿倚坐在门槛上。万簌俱寂,广场上浇熄的火堆犹自冒烟,仿佛还听得见歌声高亢、看得见舞影错落,她只觉得热血奔流,心跳怦然,兴奋仍未褪去,倦意也就侵不上身。

  断情在手,紧握的剑鞘被握得温热了。

  这些日子以来,断情就像过去十三年,只是普通物事,没有青碧光圈、没有莫名其妙冒出的声音,更没有……卫逐离!

  对此,她既感庆幸又觉失落。

  庆幸自己不必为如何看待他,面对他而且苦恼──薛映棠强迫自己不去想越之前可怕的画面,不见面礼他,能减少心的折磨;然而,有些想法希望找人倾诉分享时,却愕然发现不知他在何处,就像现在,她想说说心底雀跃的喜悦,少了他,失落感强烈得足以抵销快意……月见从天,已呈下坠之势,而她轻愁渐染的心──倦了。

   ※  ※  ※

  “什么?还……还要去找那柄怪剑?”腾格里张口结舌,想到当日场景仍是惊恐万分,如今对于耳中听到的讯息自是百般不愿相信。“为什么?”

  “会主要做什么,没必要向你我解释。”冷淡的口吻将他的问题打了回票。

  “是是是!”腾格里连声应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放那个小妞离开,省得现在还得再安排人手寻找。

  “会主要的是剑,人要不要留,随你。”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殊不知──难就是难在那把剑呐!他咧开阔嘴一笑,不敢反驳,模样简直比哭还难看!

  “嗯……会主也要我转告你,他仍然会继续照顾腾家在河西的买卖。”这会儿语气和缓多了,这是下威后的施恩。“你大可放心,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会里提出,会主将视情况协助。”

  “会主英明!会主英明!”

  “眼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出那把剑。”

   ※  ※  ※

  碧光总是在夜最深的时候,才窃窃地流泻而出,切开满室的黑暗;卫逐离,只能在她睡得最沉的时候,才窃窃地凝陌向她,了却盈心的牵念。

  牵念?什么时候,对她,也到这般地步了?

  十三年前,她的泪使他苏醒,是“泪”之故;十三年后,她的血使他开杀,是“她”之困。这中间的潜移转变,是不是远远早于他的察觉?

  如今,察觉之后却令卫逐离却步了……由着她去发现人心的丑恶究竟正不正确?还是应该守护她永远纯净无疵的笑容?而他,一个魂体,又有这个能力吗?思及那时亲眼见着却无能为力的心情,卫逐离仍不免眉峰深锁。

  再者,他有自己处世的态度,不会因任何人而全盘推翻,薛映棠亦不在例外,若他的方式徒增她的心理负担,同样非卫逐离所愿。

  更何况,她要的是什么?或许,是断情,而非他──卫逐离……睡眠中的她,像个孩子似的,细致的姣容总是流露出净净如水的气质,却不知什么缘故,让她结起双眉成愁结。

  他,静静瞅着。

  只能,静静瞅着……

   ※  ※  ※

  “棠姑娘,留下来和咱们一块儿吧!”虽然眼前这个女孩连织布、捻毛线都不懂,但她聪敏又上手得快,性子也好,让阿吾兰齐的母亲很是喜欢,既是如此,爽宜的她就这么说出心意省了拐弯抹脚的工夫。

  “大婶儿……”颦着眉轻轻一笑,埋头有着犹疑,犹疑不知怎么向大婶儿表达她自己的意思。

  “哎呀!瞧我这个老糊徐,都忘了先问你究竟喜不喜欢这里?”大婶儿以为她的反应为这桩。

  “喜欢,我当然喜欢。”她用力地点头。这里的人与事,让她呼吸得很自在、很简单,她确实喜欢这里。然而……就是少了一点什么……正因如此,她很难解释内心的犹疑。

  “既然是这样,就留下来吧──”大婶儿笑得眼都弯了,搓抢毛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粗糙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当这里是你的家!”

  家?!

  薛映棠翻然惊悟,这里之于她,缺少的就是“家”的感觉。于是,她摇摇头,粉颊圈漾起笑酒,有歉意和了然融于其中、并且反握住大婶儿的手,真心地说:“大婶儿,很谢谢你,不过,我不能留在这儿。”

  “为……为什么?”她一愣,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里并不是我的家。”侧低的睫在眼眸下方缀出了影,再扬起时便是清明一片。

  “嫁给我儿子,不就是了吗?”大婶儿脱口而出。“阿吾兰齐很喜欢你呀!”

  阿吾兰齐,那个总是笑得憨、笑得诚挚的高硕男子?薛映棠还是摇了摇头,握着大婶儿的手微微使了点劲,轻轻笑了笑,说:“他是好人,只是……”

  话还没说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登时打断了她们的交谈。走在最前方的即是裕固族的头人。

  “塔吉莎。”头人先向阿吾兰齐的母亲颔首打了声招呼,以示尊重,接着说:“这姑娘最好尽快离开!”

  “为什么?”

  “这姑娘不干净。”因着老迈而略显暗哑的声音仍有威严,他转过头看看众人,再重新面对塔吉莎。“不少人瞧见你家在半夜会发出绿色的光芒。”

  “头人,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大婶儿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挡在她的身前,自然呈现护卫之姿。

  “若是等她带来灾难才教她走就太晚了,塔吉莎。”

  头人的身后还有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直直盯着薛映棠瞧,好奇又掺了点害怕的炙热眼睛如夏午烈阳,灼得她有些难受。

  “这……”大婶儿也同时承受着群众压力,虽然极力想辩解,可是毕竟很难提出什么驳斥的具体证据,更何况……头人说的若是真的呢?思及此,她也不禁回过头去,半疑半惧了薛映棠一眼。

  “我的确该离开了,已经打扰这么久。”她仍旧微笑着,纵然大婶儿的那一眼着实伤疼了她的心。“谢谢各位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那就好。”头人撂下简短的三字,既然目的已成,不再说什么便率众离去,言下之意就是要她们自个儿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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