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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不见了?”
“今儿个一早就没瞧见小公子了。”小僮面对长老,心虚地报出应浣宁不见踪影的讯息。“倒是在桌上留有一张纸条。”
长老接过一看,果然……这少年当真追随兄长往大理府去了。“现下只希望他们兄弟俩吉人天相,神明能够保佑了……”不禁扼腕浩叹,无限欷歔。
一旁的小僮愧疚地缩了缩颈子,小公子要是真发生什么不幸,那岂不都是他多嘴害的?他也诚心地为他们祝祷:“小公子,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呀!”
纵使这样,他依旧逃不过长老如电目光的直直射来。“小角子,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小角子心虚地立刻紧闭起眼,不敢接受长老无形的谴责,如果可以,他还想用手指堵住耳孔,来个“不闻不见”。
唉……祸从口出!怨得了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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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漱寒乍到大理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被誉为世外桃源的地方,堂堂一国首邑竟然落魄到如斯境地--倒不是市街景观的残破败坏,而是每个人的神色、从眼瞳流露出来的情绪,令人不忍卒睹呵……染病的脸是蜡黄无彩的绝望,以及对死亡最无可奈何的认命;未染病的则是衣不解带后的憔悴,以及对于瘟病的深深畏惧。
如果人世间真有所谓的炼狱,肯定是失却希望的地方,而眼前的大理,给梅漱寒的感觉就是如此。
“对不起,请问天龙寺怎么走?”他话一出口就发现所有的人都停下原来的动作,将注意力往他身上投来,不过他并不以为意。
“年轻人,你往天龙寺去是要为病患诊治的?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得病的人。”
“是的。”在路上他就听人说到大理府将染病者全集中在天龙寺的后堂,招请天下医者前往,他想,以此百医齐聚的盛会,“他”应该也会出现吧……
对梅漱寒而言,治病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师父临终前唯一的交代,而大理之行的主要目的也是在此。
“那你也甭去了,天龙寺的后堂早就没有任何大夫敢去了,里头全是只剩一口气儿的人,搞不好你去那里徒然是送掉这条小命,还是快走吧!你还这么年轻,应该仍是大有可为,真的没必要留下来等着送命。”那人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堆。
没错!既然“他”没有出现,那天龙寺的后堂对他来说就不具有任何意义了。
反正他从未将救人济世视为医术的目标,那不过是他糊口的工具罢了;既然生死有命,那么医与不医、治与不治分别也就不是太大这是他向来的想法,更何况身为大夫是必须能看淡生死这种事的,否则早就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他听到的自己居然这么说:“无妨,请告诉我。”
“好吧!你走这条大路直直下去到底左转,出了城门再行约莫一炷香时刻就可以看到了。只是,年轻人,你不怕染上邪气吗?”
“谢谢。”他轻轻一揖淡淡说道,未再多言,便飘然离去。
那人望着梅漱寒挺直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感慨地自喃道:“这大理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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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地处西南,气偏湿热,依山傍水,寻常药材是不虞缺乏,只是现下根本无人愿意参与防瘟止疫的工作,后堂满满的病患完全是梅漱寒一人肩扛的负荷,连采药都必须亲自动手。事实上,他到天龙寺这些天来,对于病势之凶恶仍旧无法掌握,开方用药也尚停留在试验阶段。
这日,他如常地到附近山里寻找可用的药材……
“哎唷!”极细微的痛呼传来。
嗯?人声?这里向来没有什么人出没的;埋在草丛中的梅漱寒决定不加理会,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哎唷!”声音比刚才又却亮了些,还夹杂着几声细碎听不清楚的诅咒。
梅漱寒依旧不理,蹲低身子仔细辨识他所需要的药草。
“不行!”那人更靠近了些,说话的内容已经清晰可闻,应该是在自言自语。“要加油!不可以怕痛!要继续努力呀!大理府不远了!对!就在眼前了!”
声音幽幽飘进他的耳里,梅漱寒却不禁分了个神……一怔!
不会吧?不可能的!他随即清醒,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突生的荒谬念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想来最近是太辛苦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宁儿早就应该回大宋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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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扭伤了脚踝呢?
应浣宁懊恼地噘起红滟滟的小嘴,轻叹一口气,果然是应了那句“欲速则不达”,是因为太紧张了吗?每往前踏出一步,胸口的跳动就加重加快,这应该就是紧张了吧?不过,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啊?
刚俯身察看了一下,脚踝似乎肿起来了,而且疼得紧,可是不能停啊!这山虽不是什么险峰峻岭,但要她一人在这里过夜,对不住!她还没这个勇气!最重要的是--大木头就近在眼前呵……
“不行!加油加油!”她撑着一张笑脸,不断为自己打气,额上强忍疼痛的冷汗不断泉涌而出,却无法分心去擦拭,她必须将全副的注意力放在迈开步伐。
突然,一个人从旁边的草丛冒出插进大路,走在她前头。
那背……是他!
大木头!不会错的!
她第一次在苏州市集上看到的就是那个高挺的背影,那个一看就觉得很能倚靠的背影。
“大……大木头!”虽然心下怯怯,她还是鼓起勇气唤了他一声。拚着疼,她加快了脚步。
他有听错吗?梅漱寒神色一敛,脚步停顿了半步,才又踏出去。
敢情定今儿个特别疲惫?怎地老是听到她的声音!对自己产生这种情形,他真的无言以对,让她走是他的决定,不曾有半点后悔,但是,思念之深之切却远远超出他自己能控制的范围。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莫、相、识、呵……
“大大木头!”他怎么不回头,是没听到吗?还是……浣宁又喊了一次,声量放大了些,却颤得厉害,脚步又更快了些。
不是他的错觉?
梅漱寒赫然停住脚步,要自个儿往前再走上一步实在是办不到了。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身着朴素男衣的纤瘦丽人,真真切切就在他的眼前,不是幻影,也不是假想。
“大木头!”与他四目相对,浣宁笑了,这么些日子来,她几乎快忘了皮笑肉笑心也笑的滋味儿是什么了。
她憔悴了!
这是他见到她第一眼的感觉,人只能定定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定定地承受这份意外,喉头是紧绷的,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嗨!好久不见!”赶上前,俏立在他的面前,浣宁勇敢地跟他打招呼,忐忑仍在心间。
梅漱寒静静瞅着,没答话。
这家伙,又回到刚认试时的模样了!咬着下唇,他的沈默让她的心跳声怦然可闻,而由他的神情也猜不出他对她的乍然出现有何看法。
事实不然,他已经和当初不同了!只有他自己对这一点了然于心,即使表面能若无其事,但……里头呢?他实在无法忽视底层澎湃如潮的情绪!
“采药!”不管了,他不开口就由她来说吧,反正人已经在这儿啦,他总不可能赶她回去吧?那满篓子的碧绿,其实情况表示得很清楚了。“这么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