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的檀口出一声嘤咛,是吟哦还是允诺?
她自个儿也无暇去分析;恍若酒醉的醺醺然与飘飘然,完全主宰了她的意志。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候,她在心底就已经默默答应了这笔新的交易……
※ ※ ※
“主人要的是尸首。”魏总管面无表情地说。
“我说过了,她在奔逃中失足跌落悬崖,早就粉身碎骨,我拿什么尸首给你们主人看?”褚经元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一想到步敛尘在他身上所施的威胁,他不卖力演出都不行!七孔流血、脏腑俱碎的下场,他可是不想要呀!
“你应该下崖去亲自验尸。”
“我下崖?有必要冒这个险吗?只为求证一个已经确知结果的事实?这太可笑了吧!”他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字成句。
魏总管脸上没有不悦,只是淡淡地说:“主人希望能够获得绝对肯定。”
“这就已经是绝对肯定了,要寻尸首,你们请自行动手。”
“好吧!”魏总管考虑片刻,“这事儿还是由主人来裁定。”
待打发了褚经元之后,他转身进人密室,将褚经元所言全数向秦镇岳报告。
“主人,您看这事儿要不要继续追究?”
“嗯……算了!”秦镇岳低头沉思,而后低声说:“官府那边应该也是认定她活不了,就此结案,所以对我已经构成不了威胁。看那个娃娃钦差对这事做何反应吧!”
“这些日子以来,”秦镇岳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已浪费太多精神气力在完颜丫头身上,现在全力找寻四朱的时候了。”
※ ※ ※
夜影幢幢,一道黑色的人影没人钟易的房间。
“你一向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吗?”他是知道步敛尘武功了得,但是嚣张到从容自在由房间正门进来,仍是忍不住问道。
完全为“艺高人胆大”这句话做了最完美的注脚!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唇角。
无妨,他本没期待他会回答什么,于是切入主题,问道:“情况如何?”
“很顺利。现在情况略略有变……”步敛全将从褚经元那儿得来的消息告诉钟易。
“嗯。”他点了点头。“当初到明剑山庄的用意,就是在逼使秦镇岳这只老狐狸露出尾巴,主动出手,看来成效远比我们当初预估的好。”
“不过,也因为这样,计划可能要稍做更动。”
“哦?”钟易挑眉一问。“相信你和完颜姑娘已经有安排了吧?”和这两人搭档,他确定省事许多,一明一暗,合作愉快。
“既然秦镇岳想要四朱,我们就给他四朱……”步敛尘娓娓道出新的计划。
“妙哉!”钟易听完他的叙述后,忍不住出声赞道。“这下子我轻松多了,倒是你们,辛苦了。”
“没什么!能还完颜清白才是最重要的。”他淡淡地说,提起她时的语气总是隐约透着一丝温柔。
“嗯,一定可以的。”钟易瞧在眼底,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我该走了。”他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是丢下一句,便转身往大门走去。
“小心。”看来,步敛尘是决定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了;虽然明知可能是多余的,钟易还是画蛇添足地叮嘱道。
“嗯。”出乎意外地,居然停下脚步,半转过头,给了他一记额首和轻应。
望着他倏地隐没在黑夜里的背影,钟易庆幸自己不是他索命的对象,而且,他便由衷地相信──步敛尘绝对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只是,一如他曾在完颜慕南眼里看到的优虑,到头来,他该如何决定步敛尘的下场呢?
时节近冬,少了虫声啷啷,落在这天地闯的,是彻底的静默……
第十章
“秦庄主,下官叨扰多日,今儿个是来辞行的。”
“钟大人此言之意……”秦镇岳佯作全然不知。“非是老夫招待不周?”
“庄主切莫误会!”钟易采一惯的礼貌作风。“下官辞行的原因乃是杀害宫小姐的凶手已经寻获,却在押解山庄途中不慎坠崖而亡,既是如此,这件案子到此算是了结。”
“哦?真是如此?那肯定是老天开眼了。”秦镇岳谢天谢地地说,内心却不禁欢喜,宫茜衣死亡的真相,如今终于石沉大海了!
“是啊!”钟易顺势附和,接着说:“至于山庄之宝‘青蟠碧螭’,下官必定会尽全力找寻请庄主放心。”
“大人为明剑山庄所付出的辛劳,老夫铭感五内!”秦镇岳话说得好听,但在心里却是放声大笑,因为就大众人以为“青蟠碧螭”失落而倾力寻找时,真正拥有的他,可能已经找到四朱,得到宫家祖先积累的财富了。
这只老狐狸,还真会做戏!钟易对他的装模做样厌恶极了,脸上却不得不用笑容与他周旋,作揖道:“这些日子以来,谢谢庄主的招待。
“哪里哪里,是老夫的荣幸!”秦镇岳还了一揖。“希望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步出山庄的钟易总算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了,带着几分揶──放心好了,秦镇岳,咱们可是后会必定有期!届时,只怕你会对自己现在这句客气话感到后悔莫及!
※ ※ ※
离开明剑山庄的钟易回到月吟小筑,与步敛尘和完颜慕南为下一波行动开始准备。
其实,这段空档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让寨镇岳放松疑虑戒心,否则以其狡猾,难保他们的计划不会被识破。如果说,之前的造访是“紧”,那么现在没有任何行动就是“松”;一紧一松的配合,就是要把秦镇岳最后的尾巴揪出来呀!
也好,偷得一个多月的悠闲!
是夜,钟易一如往常,待在书房,但目光老是无法集中在书册上。
烛火在窗纸剪出一个纤细窈窕的影,他已经注意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在等待那人鼓起勇气主动进门,然而,她却始终裹足不前……
“你这样很容易受寒的!”夜晚沁凉如水的,待在外头这么久,很容易染上风寒的,他可等不下去了,门开就是一声轻斥。
“公子爷……”问巧显然是被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瞪着他,朱口微张。
“进来再说。”他真是被她那模样给惹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能说,不管如何,都是出自一种怜惜的情绪吧!
钟易不顾佳人的反应,拉着她的手就往他书房走。
果然,小手都快结成冰了!
“有什么事要找我吗?”他柔声问道,双手搓着她的,试图将自身的暖意传到她的手上。
“没什么没什么!”她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满脸通红地想往外走,这个动作……太亲昵了些!
“没什么的话,你就不会一个人在外头踯蹰了盏茶的时间,连手冻僵了都不知觉!”他拦住她。
“公子爷,您……知道哦?”她怯怯地抬起眼,有些不敢置信。
“是呀,我都知道,在里头望着窗纸上的人,望得都出神啦!”
他的一句俏皮话,硬是让她红透的脸颜色更深了些,头垂得老低,交握在腰际的双手微颤着。
“说吧,有什么事?”
问巧开始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了……现下,她真想当今夜没来过公子爷这儿;或许更该悔的是,她不该缝那个温手的暖袋。事到如今,她似乎是骑虎难下了,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呀!
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底色为红的暖袋,上头以极细的绣工绣了只麒麟,三边滚镶金线,另一边则是用紫色细线缀成一排流苏;看得出是耗费了一番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