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可尝到焦灼的滋味儿了?该明白我那时如何担心着你了吧!”
完颜慕南慢慢抬起头,鼓起勇气,看上了许久未见的深邃,在里头有喜有忧更有浓浓的情。
“对不起。”她幽幽说出心中的歉意,很久以来,这是她一直很想说出口的话,于是又郑重地重复了次。“对不起。”
“咱们算是扯平了吧!”他淡淡说道;当时那种心痛的感觉,现下想起仍是心有余悸,不过,也该释怀了,毕竟,他们都好好儿地站在彼此面前,不是吗?
“瞧你现在担心成这样,我也觉得很抱歉呀;只是不这样,没法儿让你承认自己的眼睛已经没事了。”
“好吧,算扯平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终于展露笑容。
以前,习惯挂在脸上、好像很不值钱的笑容,如今好像多困难似的,反倒是他这“大冰块”,今夜的笑容居然比她多。
看到她重现神彩的眸子,灵动可人,步敛尘竟瞧得有些出神了。
“傻瓜!”她伸长了手,在他额前打了个爆栗,笑开了说:“这样看着人,很没礼貌耶!”
他也开心地笑了,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赶紧转移话题。“跟踪你一晚,你不累我可累啰,找个地方歇息,嗯?”
“好。”她轻快地点了点头。
四周是荒郊野岭,不可能借宿,但是,她一点都不怕,因为──身旁的惊鸿,可是个有温暖胸膛的超级保镖呵!
※ ※ ※
钟易习惯晚上一个人在书房阅读经典策论,而问巧,不管如何,也总有个习惯,就是为他沏上一壶好茶,有时还做些小点心什么的。
“公子爷。”是她。
说真的,他对于这个称呼实在越来越没忍耐力了;明明知道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该执意什么,可他就是不能对此带来的距离感情释怀呀。呵!这和她坚决称“公子爷”的偏执,不是陷人了同一种在格吗?
钟易想着,脸下划出自嘲的线条。
“今儿个,这是什么?”黑黑的一小块儿,看来不甚讨喜,没料到入口后,味襦而爽,很是美味。
“苏帮点心里的胭脂糕。”她看钟易笑得开心,想来是觉得味道不错,心情自也舒服。“我刚学的,也不晓得做得道不道地。”
“道不道地其实没什么关系,我想味美才是顶重要的。”
“公子爷……”瞧他心情正好,搁在心里许久的事儿,或许现在可以说出口,只是,她又有些怯……“嗯?”难得问巧主动要和他多说些什么,钟易合起了书册,半转过身子,正对着她,就等她接下来的话。
“是有关我家小姐的事。”她深吸一口气,用破釜沉舟的勇气,红着脸说道。“我相信我家小姐绝对不会杀人的!真的,我自小就服侍她,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了,她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可能会去杀一个小姑娘?公子爷行行好,一定要明察秋毫,替我家小姐洗刷冤屈。”
没想到她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内容还是绕着她家小姐,完颜慕南。唉……本不该奢求什么的,可他昌出了一点点的痴心妄想,想她说他、说他自己、说两个人之间的事……看她认真又努力辩护的样子,钟易发现自己居然小小地嫉妒起完颜慕南来了!
“你放心!这本是我的职责,我当然会尽力调查清楚。”仅管如此,她还是愿意跟他说出一些心底的话了,所以,他仍旧开心地笑着回答她。“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吧?”
“嗯。”她怯怯地笑了笑,应得轻,但心中的信任是绝对的。
钟易专注盯着她的样子,老是让她感到呼吸困难,今晚不知怎地,情况格外地严重,或许!她还是赶快出去透透气比较好。
“呃……公子爷,我想我还是……”糟糕,她怎么话又说不顺了?会不会是因为颊上烧红的羞赧,蔓延到了咽喉处?
“嗯,早点歇着。”他不想逼她,进展看在他眼里,这就够了。“哦对了,谢谢你的胭脂糕,味道真的很好。”
问巧握拿托盘的手,因为他的这句赞美丽微微颤眷,是受到鼓舞的兴奋。
“谢谢!”她用亮灿灿的眼波流转答谢他的称许。
当她步出房门后,脑中不断旋着的问题,是明儿个要做哪道点心给公子爷尝尝。
※ ※ ※
圆月如玉盘,大剌剌地悬在漆黑的夜布上,不睬“暧暧内含光”的古训,恣意倾泻着皎华,和素女湖畔声色竞逐的放肆成了天上人间的相对应。
也许是因为这样,云水阁三楼向来肃杀的气氛,这回也反常的柔和起来了。
“这就是你每个月到的地方?”完颜慕南沿着四处栏杆,走了一回。“挺有味道的。”
除了“回雪惊鸿”,第一次有人上得了月圆夜的云水阁三楼。
他拿着搁在桌上的酒,快意地饮着,心情舒卷自得;来这儿已经不晓得是第几回了,只有这次,才真正用心与她一起赏景观月,以往,是看在眼里却进不到心中。
“嗯……真的很有味道。”她深吸一口气,笑道。“尤其是脂粉味儿,特别香浓。”她指的是湖畔笙歌不断的亭台楼榭,还有泊于湖中的彩舫画舸。
“庸脂俗粉怎比得上我身旁的红颜芳华?”
“真是人不可貌相呵!瞧你,甜言蜜语说得倒是挺溜儿的嘛……”慕南斜睨着他,语带戏谑。“要是让宁儿听到了,她肯定会当扬昏厥过去,不敢相信你是在衡洛园的‘大冰块’!”
此情此景,他倒无心去观看桌上白纸里写的是谁的名了。
“耶?这上头写什么啊?”反而是她觉得新鲜好奇,将纸条打开。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发现她在见到里头内容之后,脸色倏然一变,直觉有点问题,赶忙凑近看。
朱色的四周大字──完颜慕南!
“这……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她的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执意半转过头,意欲向他问个明白。
朱笔写名,是用在死犯问斩时背上的名牌呀!
步敛尘也是一怔,有人要完颜的命?看来,他“回雪惊鸿”的办事能力倒是颇得人家赏识的!
不过,这回他可是找错对象了;而且,错得离谱!
“咱们等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心血。”步敛尘没有正面予以答覆,他相信她应该已经明白那是什么涵义。他轻轻折弯起唇角,冷冷笑道:“鱼儿既现了踪,岂有不上钩的道理?”
她瞧了瞧纸条,上头其他用墨笔写的部分是她的一些资料特征;世上能够掌握这些的,很少,而在大宋境内的,更少!
“想到了什么?”
“晤……我这条命还挺值钱的喔,十万两!”她倒是抿嘴一笑,丰韵嫣然。“我说‘回雪惊鸿’呀,你不接这笔生意,可是损失惨重唷!”
“唉……没办法!”他笑叹,颇为无奈。“谁教‘回雪惊鸿’向来有个习惯,就是在一件交易尚未完成之前,绝不接受另一件。很遗憾,只能说这位客倌来的时机不对了。”
“唉,真是非常非常遗憾。”她顺着他的语气说,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瞪澈的明目却泄了促狭的笑意。
他揉了揉她的发。“别闹了,你真的想到什么了吧?”他可是没有遗漏眼中除了玩笑之外的其他,那是了然,一种沉痛的了然。
“嗯,”她点点头。“我想是秦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