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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不期然地对上了项暐向她投来的凝睇,而她,只能听由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寒变冷,连语气也逐渐冻结成冰。“项兄弟?”

  项暐早就预想过这个场面的出现,但是,当她的话响寒了空气,再从她的眸子读出情绪,万万没想到在狼狈之余,竟会……心疼!

  “我的本名──”事到如今,是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了。“是项暐。”

  “好!很好!”冰珀冷冷地扯起唇角,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她觉得自己的某部分彻底被撕裂,痛得她几乎丧失其他的所有知觉。“连名字都是捏造的,还有什么是不能作假的?”

  “废话不用多说!”岳家军中已有人表示不耐了。“项兄弟,快动手吧!”

  不!不能!这原本就不是他的意思!项暐从来没有预设自己和岳家军是同一立场,他只是不希望双方作无谓的死伤之争。

  “不用!我束手就擒就是了!”正当他要开口说明时,冰珀抢先说道;与其要与他动手,她宁可自缚双手。

  更何况,万其萨的人马应该还没到达妙华寺,她必须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继续放在她身上。

  现下,她没有死的权利!

  岳家军的人半信半疑地将麻绳掷投过去,见她确实紧紧捆住,仍然不放心,领头的于是说道:“项兄弟,麻烦你押着妖女跟我们走吧。”

  项暐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忧忡悄悄在心底抽了芽,事到如今,暂时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轻轻将手搁在她的肩上,冰珀却是斜斜回仰起头,昂起下巴,表情漠然,如薄刀般利地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迅速地移开自己的肩,螓首也低了下去。

  那一眼,极快;那动作,极轻──表达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项暐同她一般无语,心直甸甸地往底沈去。

  之后会如何?

  冰珀不知、项暐不知,或许……没人能知吧?!

   ※  ※  ※

  半规凉月,人影相依。

  “大木头……”应浣宁舒服地偎在梅漱寒的怀里,用她最习惯的姿势。

  “嗯?又在想什么了?”他低声问,带着了然的笑意;当他的宁儿有事相求时,说话的声音便会变得特别甜、特别软。

  “我想……我想……”浣宁不敢看他,纤手在他的胸前绕画着圈圈儿,有些不知怎么启齿。

  呵!这倒奇了!他向来勇敢的宁儿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呀……梅漱寒好笑地揉揉她的发,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我想……”果然,她很有默契地说话了,小心翼翼地。“咱们往凉州去找暐表哥好不好?”

  哦?梅漱寒微蹙起眉头,心里发出疑问。

  “是这样的啦!”既然重点已经说出口,剩下的就没啥好怕的了,浣宁娓娓地说。“暐表哥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消没息,我想可能是发生不好解决的事了,所以想去找他。”

  “小傻瓜,也许,他已经在归途上了也说不定。”梅漱寒缓缓地说。“离八月十五之约已经不远了。”

  “不!我知道暐表哥!”宁儿急急打断他的话。“就算他人在归途,也会托人捎个讯息回来,他不会让衡洛园这里的表哥表嫂为他担心的。”

  梅漱寒不语,只是兀自沉思着。

  “大木头!”她稍稍移动身子,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为了让自己可以直接注视他。“你说好不好嘛?”

  相信你,相信我自己,更相信──“我们”!这是宁儿在大理时曾对他说过的,而今,蓦地跃上他的心头;他……到底在犹疑些什么呢?

  “大木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我心里的感觉……”浣宁难得端着神色说话。“这么说吧,虽然我知道暐表哥绝对不会怪我当初就这样逃掉,其他人也没责怪我,可是……我心里还是对他很抱歉;从小到大,就他对我最好、最宠我。”

  “还记得刚到归云庄的时候,我常常哭吵,怀着要找爹娘,那时伴我、安慰我的都是暐表哥;难过的时候,是他逗我开心,无聊的时候,是他陪着我……”

  “大木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想像,自己过去的日子若是剔除了有暐表哥的部分,剩下来的还会有多少。”这样一路说下来,浣宁已不自觉地漾起泪水。

  而他,梅漱寒,面对这样的宁儿,又怎能不动容?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微笑地说:“看来,我有必要当面跟他说声谢谢!谢谢他在我出现以前,是这么地照顾你。”

  “嗯……”她吸吸鼻子,把情绪收拾一下。

  “真难为他了!”梅漱寒小小声地在后头加上注脚。

  “大木头,你说什么?”咦?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哦?应洗宁噘起小嘴儿,给了他一记杏眼圆睁。

  梅漱寒则以大木头装傻的功力,企图用无辜的笑容蒙混过她的追问。

  “哼!欺负我哦?”她斜睨着他。

  他依旧只是笑着。

  “要罚你!”嘿嘿,她可不会任他欺负呀!浣宁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大刺剌地说:“罚你去说服表哥表嫂让我们去凉州!”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梅漱寒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小妮子精得很,知道要是她自个儿去讲,八成会被打回票,所以就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最惨的是──他乐于被她算计!

   ※  ※  ※

  他几乎是逃出来的!

  项暐以疲倦为由,向岳腾请求先行退席,虽然态度彬彬有礼,但心情却极其狼狈。

  擒捉到妖女的庆功宴?!

  他对自己能坐在里头达半个时辰之久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背叛,因为,背叛的下场,永还只有一个!记得她曾对他这么说过。

  毫无疑问地,如今,在她心里──他是个叛徒!不折不扣的叛徒!

  “冰珀……”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苦涩的滋味漫过了所有的知觉,想到她看自己的最后那一眼,项暐仍旧心痛得不能自己,而他,却无法解释什么。

  这时的她会怎么想他呢?用烧着恨火的冷酷?

  一思及冰珀的现况,项暐连忙到灶下拿了个微温的馒头,然后再往禁锢着她的临时地牢而去。

  这么晚了,她……怕还饿着吧?

  与其说那是地牢,不如说是一个加了木栅的窄小土坑。

  手脚被缚的冰珀必须缩着身子窝坐其中;仰首向天,可以很清楚地瞧见一小方有星有月的夜空。

  明月清皎,让星子本就残弱可怜的辉芒更加敛收;明月清皎,让苍阔天穹再也不够纯粹了。

  在她的印象认定中,夜空,应该只有漫天漫地的灿烂星星才是。

  “韦向……项暐……”她轻轻念着两个不同的名字,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同一张俊逸温柔而带笑的脸孔。

  就在这时,木栅被打开,一个人旋地进了地牢。

  她毋须用眼去瞧,光凭直觉,便知道那人──是他!正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的……项暐!

  她把头别过去,不愿看他,奋力移动身子只为能离他远些;可惜手脚被缚,土坑的空间又小,她的努力并没有成效,仍必须和他有所碰触。

  “你饿了吧?”项暐当然知道她这些举动的涵义是什么,语气仍是温和的。“这儿有馒头。”

  冰珀维持同一个姿势,置若罔闻。

  “别在这时候展现你的好强。”

  “我不是好强!”她倏然转过头来,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我只是不想接受你的羞辱!”

  “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会这么做不是施舍、不是同情、更不是羞辱。”糟糕,他没有要来找她吵架的意思,可是看到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误解,不由得微微提高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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