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遵命!”朱喜萌冲着室友嘻笑。“何大美女精心化好的妆,绝不能毁在我手上。”
“知道就好,你快吃啦!”
含笑的目光定定睐着她,然后张大了嘴,塞进满满一口麻辣鸭血--喜萌直接用行动来证明的诚心,终于换得何大美女噗哧一笑。
就在那碗麻辣鸭血快要见底的时候,突然,喜萌拿着汤匙的手在半空打住了,连表情都定僵不动。
瞪着她观察了两秒,莉颐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喂喂,朱小猪,你不会鸭血吃到一半睡着了吧?”
对于喜萌过人的睡功,身为室友的她比谁都体会得深。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何莉颐决定对她使出“捏鼻大法”;正当她的手要往喜萌那儿伸去时,喜萌猛地从座位上弹站起来,而后二话不说就跑出店家,直冲着往来的行人左瞧右探。
“朱小猪,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何莉颐跟着她后头跑了出来,对眼前的状况一头雾水。
“唉果然不见了”低喃里掩不住浓浓的失望。
“不见了?什么不见了?”
“人不见了。”收回视线,喜萌总算正视她了。
何莉颐还是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向来不太好的脾气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瞪着喜萌,发出严正的威胁。“朱小猪,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不见了?”
喜萌困惑地瞅着室友。“咦?你没听到?刚刚有个男人说‘一份葱抓饼加蛋,谢谢!’”
“你说不见了的人,就是那个男人?”她知道三、四步外就有个卖葱抓饼的摊子,但夜市吵杂,谁会听得到这种等于噪音的废话?
“是啊。”要不然还会有谁?
“熟朋友?”
“不认识。”喜萌摇摇头、耸耸肩。
她被喜萌彻底打败了。“朱小猪,我看八成是你吃辣吃得太凶,耳朵幻听。”
“哎哎哎,什么幻听?是你自己没听到!”喜萌向她摆了个鬼脸,但是,转念想到前几分钟的情形,语气就不禁放松放柔。“那个男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很有磁性,低低沈沈的,就像就像”
“拜讬拜讬,别再说了。”
“可是,他的声”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莉颐拦下喜萌的话,然后赶快转话题。“你还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要不然,该换你陪我去pub啦。”
“刚刚的鸭血我还没吃完,先吃完鸭血再说。”
喜萌转身要回店里终结那碗麻辣鸭血,却被何莉颐一把抓住。莉颐冲着她尴尬地笑,小小声说:“朱小猪,我刚刚已经帮你付了钱,老板老板手脚很快,马上就把碗收走了。”
“什么?我的鸭血”指着室友的鼻子,喜萌指控道。“何莉颐,你好狠的心哪!”呜呜呜,还有最后一口哎!
“朱小猪,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两手合掌、双眼紧闭、表情认真拜求原谅的样子,喜萌忍不住伸臂揽住她的肩头。“算了算了,只有认啦!走吧,轮到我陪你了。今晚,何大美女想去哪一家pub呀?”
“朱小猪,你最好了!”
“啧啧啧,美女不适合肉麻,所以,何大美女,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喜萌动作夸张地打了两个颤,朝室友龇牙咧嘴笑道。
“好啦好啦。”莉颐也笑了。“昨天我听痞子帅说,在仁爱路和光复南路的交岔口附近有家新开的pub”
喜萌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事实上,莉颐的字句从耳边飘过,根本未曾留迹,在她脑里迥荡的,还是刚刚那个猛然钻进的男声--“一份葱抓饼加蛋,谢谢!”
一句这么寻常的话,竟然能穿透夜市里海浪般的嘈杂声响,入她的耳、震她的心,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绝对是个狠角色吧!
“您好,敝姓王,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今天,在泛远客服部,她是“王小姐”。
“我的手机无缘无故被停话了,请你帮我查一下。”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喜萌呆愣在当场。那声音她认得,就是前几天在夜市里让她惊跳而起的男声,不会错的!
“喂?王小姐?”
被他这么一问,喜萌连忙回神,屏着气息、掐着心跳,应答道:“不好意思,请问您的手机号码是?”
“0977-181375”
在确定他报出的手机号码和电脑资料吻合之后,喜萌的目光竟不由自主朝姓名栏移了过去,仿佛被人施了咒似地--
唐诺,他的名字是唐诺。
这形同偷窥的举动带来颤栗的快感,喜萌得极力抑着,不能让自己的声音泄了兴奋的情绪。“不好意思,我们并没有收到您这两个月的缴款。”
“我是由银行转帐的,怎么可能没缴款?”
他的声音低沈而紧绷,怒火似乎逐渐攀升中,但她还是觉得好听哪!
喜萌用平时应有的轻柔语气回覆道:“不好意思,这可能要请您跟转帐银行联络,再作确认。”
“从你们这里不能查?”
“不好意思,这属于客户跟银行之间的事,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之内。”她耐心地向他解释了。
“那好吧,谢谢。”
撂下话后,他立刻挂了电话。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喜萌不禁轻轻叹息。就像那晚在夜市,只是一秒的错过,就再寻不着了,这一断线,恐怕就没有二度搭上的机会了。
唉
喜萌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不过就是个有好听声音的陌生人嘛,就算有一点点遗憾,也一定很快就会忘记了。
嗯,就是这样!她真的相信,一定、一定很快就会忘记的!
面前的指示灯不断闪烁,催着她赶快为下一个客户服务,于是,她伸手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敝姓王,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多种颜色的光束从上方射落,在昏暗的室内交织成诡丽的氛围,空间内荡漾着慵懒的爵士乐,仿佛是用醇酒浇灌每个人的耳朵,企图迷醉听觉。在这方幽微的秘境里,除非近距离接触,否则很难看清楚他人的样貌,一切都像是虚幻的
这里是“墅”,位在台北市敦化南路某条巷内的男同志酒吧。
“怎么还不见朱小猪?”调酒师边shake边问坐在吧枱边的何莉颐。
“我怎么知道,她说十点下班就要来的。”瞄了眼壁钟,莉颐咕咕叽叽地说。“嗳,小谷,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一个人在这里怪可怕的。”
“有什么好可怕的?这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基本上,会来这里的男人都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就算你是绝世大美女也一样。”小谷微微笑着,右手一提一放,俐落地将酒液倒入了细长的玻璃杯里。
菱唇微噘,莉颐轻嗔道:“小谷,是看在你的分上,我和朱小猪才来玩的,你可要负责我们的安全哦!”
“全天下,除了我妈,你们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当然会保护你们。”小谷温柔地看着她,同时将调好的酒交给服务生。“莉颐,再等等吧,当初说好了,毕业那晚,我们三人要一同庆祝的嘛。”
小谷是她们的好同学、“好姊妹”。想当初,他们这届刚进学校的时候,小谷在系上刮起超级强烈台风,一八五的颀长身高,浓眉俊目,加上对人温柔有礼,拜倒在他牛仔裤下的女孩不知有几打,甚至包括她,何莉颐。
只能说是缘分吧,小谷、朱小猪和她几次班游都恰好分在同一组,发现彼此调性满合的,于是逐渐成了好朋友。相交以后,她们才知道原来小谷是男同志,而她的纯纯暗恋也宣告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