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她能逐渐消磨对他的想恋,唐诺这么做是最适切的方式,但如果,她的心思仍旧离不开他,对她来说,这就只是一种麻醉。
唐诺来了,她欣喜若狂;唐诺没来,她怅然若失。陷在这种忽高忽低的情绪里摆荡着,喜萌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嗳,Judy,唐诺来喽!”
“啊哦!”猛地听到Johnny的提醒,她这才狼狈地从沈思里惊起,正好瞧见唐诺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心跳倏然加重节奏。
“嗨!”暗暗深呼吸,喜萌决定主动打招呼,朝他挥了挥手。“最近是不是很忙呀?好久没在这里看到你了。”
唐诺礼貌的微笑。“还好。”
话题到这里夭折,她只好辟个新的。“今天想喝什么?”
“‘长岛冰茶’。”简单扼要,不玩游戏。
“好,没问题。”她很清楚,唐诺开始变得客气而拘谨了。
“喏,你的‘长岛冰茶’。”将鸡尾酒递了过去,见他啜饮一口,她接着问:“怎么样,口感还可以吧?”
“嗯,不错。”唐诺回答,然后加了句:“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就好。”
听他这么说,喜萌一怔,表情稍稍黯了下来。
唐诺瞅在眼底,心头微动,连忙追加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毕竟是‘墅’的调酒师,不是专为我一个人服务的。”
“我知道。”可是,以前他从来没这么说过。
日落龙舌兰、新加坡司令、马丁尼、血腥玛丽喜萌低着头,全凭直觉反应在调制点单上的饮品,神情有几分恍惚的失落。
是他说得太残忍吗?唐诺反问自己,胸口莫名收紧,会疼的,但此刻除了这么做,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在什么都不确定的状况下,他无法回应她对感情的需索,否则,就是轻佻、就是随意、就是对喜萌和他自己的不尊重。
唐诺认真地注视着她的每个动作--俐落熟练却少了劲力,仿佛只是个调酒机器。他知道喜萌难过,可他又何尝好受?安慰她的渴望正在心底蠢蠢欲动,而他必须忍抑,以免这些日子以来划清界限的努力全白费了。
深深吸气,唐诺再次警告自己,必须忍抑,必须。
仰颈一口喝干剩余的酒液,唐诺倏地起身。“朱小猪,我回去了。”
“啊?这么快?”喜萌惊得抬头。“你才来十五分钟哎”
“明天还要工作啊。”勉强提笑,他给了个别脚的藉口。
以前,他也不会这么说她咬着下唇,没说话。
“再见。”唐诺向她点了个头。
“再见。”
她听到自己虚弱的回应。难道,她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唐诺离开,然后独自心痛,就和前几次同样?
不想放弃是一回事,奋力再战又是一回事。这三、四个月来,她未曾放弃喜欢唐诺的心情,但她可有勇气再一次向他表明心迹?
是的,她问自己,可有勇气再一次向他表明心迹?
答案是--
砰地一声,喜萌骤然放下手中的酒瓶。
想也不想,朝唐诺的方向,她追了去。
“呼哈,呼哈,呼哈,呼哈”她一手扣抓着唐诺的肘,弯着腰、低着头、喘着气。
太好了!这次她终于赶上他了。不像和他初见那次,跑出了“墅”,却遍寻不着他的身影,最后怀抱满满的遗憾和沮丧走回去。
唐诺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追出来,当脚步被她喊住、手臂被她扣住的那霎,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咧
“怎么了吗?”看她喘息稍缓,于是唐诺提了问。
喜萌慢慢站直身子,直视向他,朗朗地说:“来追你的。”
“我是问你来追我的原因。”
“我说了,追你啊。”她的眸底浮了笑。“如果你要听正式一点的,就是追?求?你!”
唐诺震慑当场,眉宇不自觉地聚拢了起来。
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交叠着倾口而出的字句,声声响响,全是真挚。
“谢谢你的体贴,我知道你到‘墅’来是因为还把我当朋友,不希望我觉得受伤,但这是不可能的。”喜萌微微笑了,轻柔得像是点点星芒。“唐诺,我还是喜欢你,还是很喜欢你。”
“你”屏息,话也梗在喉间,过了两秒,唐诺才重重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情,我的重心放在工作上。”
“我知道。”她答得直接,甚至帮他补充。“你上次还说,我不够了解你。”
见她的笑意始终未散,他有些迟疑地点了头。“嗯,没错。”
“可是这两点都没关系呀!”接着,喜萌问了:“唐诺,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答。
“有心上人吗?”她问得认真。
“没有。”他不愿扯谎敷衍。
“那就好啦!”笑意洋溢,她连眼角都眯得弯弯的。“我并没有要你喜欢我,至少在目前,我并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三、四个月来,对你的喜欢一点都没消减。”
“喜萌”她的坚定,让他困惑。
“不过,我先说哦,你别问我为什么没消减,因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喜萌抢着把话说在前头。“总之,你来了,我的情绪就很亢奋,你不来,情绪就立刻跌到谷底。偶尔几次,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当初没跟你告白情况就会好一点,但只是偶尔啦,因为我知道,无论有没有告白都不会影响‘我喜欢你’这个事实。我骗不了自己。”她的眼,锁着他的视线,喜萌慎重地问:“唐诺,你呢,可不可以接受?不是接受我,而是接受‘朱喜萌喜欢唐诺’这件事。”
思绪乱了、心跳急了,她的一字一句都在考验他的理智以及自制力,唐诺惊骇地发现自己兵败如山倒,额际猛冒汗。
“唐诺,你不必现在就喜欢我,但请你请你让我喜欢你、让我追求你。”喜萌缓缓地烙下了话,神色间没一丝犹疑。
她的话,像是希腊神话里专门诱引水手跳海的妖女歌声,而他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听入耳,心就难息定了。
唐诺知道他还是得开口,这是逃不掉的,尽管喉音有些干涩。“你你要怎么做,是你的权利,没有必要征求我同意。”
“那就是答应喽!太好了!太好了!”她喜出望外地欢呼,眸光像全绽的木棉花般,坦率而炽热。
原来,他的一点点回应,就可以撩动她的快乐。唐诺细细凝睇着她,感谢、心动、温暖、疼怜还有欣羡,种种情绪揉在一起,教他无力思考了。
“既然这样,那”喜萌顿了顿,微沈吟,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
“让我抱你,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了。”她的脸蛋烧得红透了。
“嘎?”理智被吓醒了,摸摸鼻子,唐诺面色尴尬地说:“呃,我我觉得这样不大好,虽然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婚前性行为也越来越”
喜萌急急打断。“等等、等等!‘抱’跟婚前性行为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拥抱,不是不是你们男人想的那样啦!”
糟糕,原本已经发烧的两颊,现在更是烫翻了,让她不得不低头掩饰呀。
“我呃,对对不起,是我误误解了。”律师的流利口才这会儿当机中,因为最尴尬的人是他,唐诺。“如果,只是一个拥抱,那”
最后那个“好”字还没落定,他就整个人僵愣住了,因为她的双手已经穿过他的两胁,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