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暗暗地吸口气,纪宽轻扬了一抹笑,如常地。
“嗨,纪宽。”
出乎纪宽意料之外,进来的人竟然是她,棠茉齐。更教他想不透的,是她双颊丰润、笑容灿烂,浅栗色系的衣着,让她看起来优雅极了。
这样的棠,有可能吗?在当众遭到这么大的羞辱之后
“你不是今天请假?”按下情绪,纪竟噙笑轻问。
“是棠经理请假,不是我。”扬挑起眉头,茉齐说得理所当然。“我是来访友,不是来面见老板的。”
“现在是上班时间。”以眼神指向墙钟。
“但不久就是午休了。”她笑吟吟地道。“老朋友叙个旧?”
眼前的棠茉齐和他印象中的她——不管是多年前,还是重逢后的——似乎都不大一样,那种自信的光彩,让原本就亮丽的她显得益发耀眼。
“别这样看我,纪宽。”茉齐稍稍敛了笑。“我知道你只是困惑,不是对我有兴趣,所以别这样看我。如果你愿意,请给我友情,但就是别同情我。”
纪宽和棠茉齐找了附近一家有隔间包厢的茶艺馆用餐。
“你比我想像的情况好很多。”纪宽说得直接。
“你以为我会狂瘦个三、五公斤,然后成天摆张怨妇脸,在家跟镜子里的自已大眼瞪小眼?”棠茉齐顺着他的话自我调侃。
“差不多吧。”纪宽扯了扯唇角,想到这几天他的内疚,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她笑得清畅。“当我满身尿骚味地坐在邱太太对面,我也以为已经承接了一次天崩地裂,但那天晚上,我一边冲洗这身恶臭,一边觉得心里好像有个灰暗角落终于见了光。”
纪宽将热水注进茶壶,静静地聆听。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大概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反应了,”棠茉齐说。“我终于放下掩埋多年的内疚了。在那段任性的爱情,其实,我伤害了很多人,你当然是,还有就是从没见过面的这位邱太太。是那一壶尿泼醒了我,或者说,我终于愿意去正视自己曾经犯了这样的错。”
“一切都过去了,棠。”笑意淡淡,纪宽道。
“我知道,但这声迟了许多年的抱歉还是得说。我由衷希望它没成为你生命里修不好的BUG。”她的态度从容大方。“或许是我多虑吧。毕竟,你上次对我拒绝得很彻底、很有魄力。”
“你这么说,存心要我内疚。”
“拒绝我,你会内疚?不,我不觉得。”茉齐眯眼弯弯。“会让你内疚的,我想,只有那天在蒙地卡罗发生的事吧。”
“这么了解我?”纪宽用温润的茶水洗杯,同时笑问。
深深瞅他,眉头微微蹙起,沈吟两秒,茉齐才正色说道:“唔我说的话,可能不是很中听,你确定要听吗?”
“说吧。”他重新加进热水。
“纪宽,你没有发现吗?你始终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每件事情。”她说。“至于,我的心情到底受到哪个打击比较大,其实,你并没那么在意。”
类似的话,他好像在哪儿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茉齐继续道:“对我,那还无妨,反正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但如果你对Vicky也是这样,那么,她肯定很寂寞、很寂寞吧。”
提到绕珍,纪宽心里一震,蓦地想起曾对他这么说过的,就是她,在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你呀,就是那种出生后从没吃过苦、从没用自己步伐走过的纨?子弟。聪明是聪明,但是,你的心里从没有在意过其他人,从来没有!”
茉齐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僵硬,连忙问:“怎么了?我说中了吗?”
“不,绕珍也这么说过。”纪宽温柔地笑了。“看来,她说得没错,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茉齐将沏好的茶,分注两杯,微微动了唇角,结了朵幽幽的笑。轻轻地,她说道:“那是因为她爱你。”
举杯的动作忽地一停,她的话像是魔咒般,教他瞬间静止。
“没有爱,就没有了解。难道,你忘记了,你就是用这句话彻底打败我的。”
不,纪宽没忘,只是他从来没有去好好解读舒绕珍的这句话,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说出这句话无疑泄漏了天机,毕竟那是在两人热吵时说的啊。
茉齐啜了口茶,甘香在舌底渐渐晕开。她慢条斯理地落井下石。“纪宽,关于相爱的学问,你这么懒惰不行,总得付出点努力。否则,小心会被死当呀!”
哼哼,她是抱定主意与他不相往来了。
不去想屋檐下的男个人如何,只要专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尤其,她现在又有个兼职的工作机会。
下午三点半,她与雷韧约好了,第一次上他家去见见那孩子。
“现在,孩子是由菲佣顾着,但我不放心,所以想请个短期家教。”
“说什么家教,就保母喽。”绕珍笑开。“对了,既然是短期,那以后呢?”
“等孩子的妈从医院回来。这次,大概要两个星期。”
在电梯里,绕珍先对目前状况进行了解,她发现,雷韧冷是冷了点,但似乎不若之前她以为的那样不近人情。
进屋后,她才真的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雷韧的家,未免太太
太可爱了吧!
苹果绿的壁纸和瓷砖,搭配白色系的家具,整个家显得明朗开阔,与雷韧刚沈的个人风格实在很不相融。说真的,她还以为,雷韧家的装演会走黑旋风路线,所有物品则采现代化的金属设计然而,此刻,他却站在这样一个地方。噢,根本就像是一个该打包丢出去的垃圾。
“雷叔叔,你来啦!”
她的震惊还没消化完毕,一抹小身影从房间快速窜了出,贴上雷韧就紧紧地抱着不放,同时,带给她第二个震撼——雷、叔、叔?
雷韧不是说是他的孩子吗?
“悠悠,我带你的老师来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有人陪你玩吗?”
小女孩转过身来,抬首看她,并且主动伸出手。“我叫楚悠悠,楚国的楚,悠悠哉哉的悠悠,今年六岁了,我念的是华智幼稚园大蓝班。”
“悠悠好,我是舒绕珍。舒服的舒,月球绕地球的绕,珍宝的珍,现在要来当悠悠的老师还有玩伴。”绕珍将软绵绵的小手收在掌中,微微施力一握。她心想,这个小家伙可真不简单哪,讲起话来字正腔圆不说,还条理分明咧!
悠悠抓着她的手摇了摇,还朝她猛眨眼睛。“舒老师,你是不是雷叔叔的女朋友?”
“不是喔。”绕珍忍不住笑了,现在的小朋友真早熟啊。“我是雷叔叔的朋友,我是雷叔叔的普通朋友。”
嗯哼,她现在不想用“弟媳”这个称呼法,她要跟纪宽脱离名义关系(金钱供需关系么,当然还要留着)。
“噢,那就好,我要当雷叔叔的新娘,当然不准他交其他的女朋友。”孩子心思单纯,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回以灿烂笑容。
大手抚着悠悠的发顶。“要当雷叔叔的新娘,可得先乖乖听舒老师的话。”
“没问题!”孩子轻易就答应了,并且转头问她:“舒老师,你陪我画画,好不好?”
“当然好啊!”她当然不能断送孩子表示“乖乖听话”的机会。
就这样,悠悠拉着她的手,便直直往里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