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到过萧家之后,萧君约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变出一台古董相机,于是盛子薇陆陆续续地拜访萧家数次。
原先她前来是想打探萧家的地形,可是事情到后来却变得单纯,萧柏文的热好电玩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萧柏文在放下台湾的水晶事业到美国静养后,竟迷上了另一种竞争--打电子游戏机。也因此,盛子薇和他成了忘年之交。
对她而言,能和她向来悚惧的男人正常的相处,就是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她与萧柏文的相处时间及交谈话题,甚至比和萧君约来得长、来得深,这也许是因为萧柏文有着像她爷爷和父亲一般的正派眼神及磊落的行事风格。
“奇怪,怎么又输了?”萧柏文仍怀疑地盯着萤光幕上冒着烟的城堡废墟,“子薇,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游戏机上动了手脚,否则我怎么会连输四十局?”
“我没有。”盛子薇轻耸了下肩,摇着头轻嚷道:“萧伯伯,愿赌服输哦!”
快门“喀嚓”的声音让坐在木质地板上的盛子薇和萧柏文同时回过了头。
“萧大哥,你不要老拍我嘛。”
在胡紫笋的心理辅导之下,盛子薇已能较为自然地与男性相处。就像现在面对着对她呵护备至、像个大哥哥一样的萧君约时,她不再表现得那么拘谨。
但对于他有意无意间的凝望,盛子薇选择回避,她害怕别人过度注意自己。
“子薇,你跟他收费啊!”萧柏文在一旁起哄,“收贵一点,他以后就不敢拍你了。”
“我该收多少呢?”盛于薇很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
倒不是她真的喜欢报酬,而是不大习惯随时有人拿着相机对着毫无防备的她,猛按快门。
望着盛子薇困惑地半攒起眉,一旁的萧柏文再度出主意。“我看,就收二十盒巧克力好了,这样应该很合理。”
“老爸,你少出馊主意了。是你自己想吃巧克力吧?”对于年纪愈大,馊主意愈多的父亲,萧君约只能摇头兴叹。
萧柏文在年初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医生嘱咐他要少吃甜食,只是在萧君约的严格执行下,萧柏文仍然我行我素。医生警告他不能“吃”甜的,他就“喝”甜的,冰箱中的可乐、汽水九成九都是他以招待客人为名,而行一己之私的证据。
“天啊!六点半了,我得去接白花油了。”盛子薇匆促起身,赶着去接打疫苗的爱犬。
“我陪你去。”萧君约主动地说。
“不用了,你陪萧伯伯打电动。”
盛子薇步出了萧家大门,钻进了她的白色小丰田。
沿途,盛子薇一直沉着脸,一如这些天来独处时的表情。
有人在监视她!
打从这星期起,每当一个人时,她就项背发麻,受窥视的感觉盘据心头,挥之不去。
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伸出左手抚平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在美国的朋友屈指可数,况且平索深居简出,和一般人都不可能有任何过节了,更何况是一些特殊人物。
可这名躲在暗处的不明人士,跟踪的技巧优异得一如职业狙击手!
每当她以为自后视镜中看出什么端倪时,那种被监看的诡异感觉就会倏地隐没,让她几乎要怀疑刚才的恐惧,只是一时虚惊。
种种关于电影中变态狂魔的印象,及令她作呕的儿时不堪记忆,一古脑儿地袭上了心头。
究竟是谁在跟踪她?
把车停在兽医院前,盛子薇苍白着脸步下车,又回想起那张与父亲相同的脸孔,但是个性却有云壤之别。
“汪汪!”白花油隔着玻璃窗对着主人大叫,棕白相间的尾巴兴奋地摇摆着。
盛子薇进了门,打开笼门,白花油一跃而上地扑到她怀里。
白花油的举动让她一阵窝心,望着白花油黝亮的眼珠低喃道:“有你在,我就不必怕那个跟踪我的坏蛋了,对不对?”
她一边对狗儿说话,一边向柜台打了声招呼,然后步出大门走向车子,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牛皮纸袋压在雨刷下。
她盯着那纸袋,上头一个字都没有,只是一个最普遍不过的牛皮纸袋。
偷窥的人开始行动了吗?
盛子薇克制住心头的软弱,拿起纸袋,打了开来……
恶心的反胃涌上了喉头,她不支地蹲下身体,靠着车子干呕。
是盛伟华!那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禽兽叔叔!
盛子薇火烧似地丢开手上的照片,眼睛却无法离开那些猥琐、下流的变态画面。
照片中的女童衣物褴褛,肢体被绳索捆绑成奇怪的姿态,一望即知拍摄者的人格异常,曾对女童进行暴戾虐待。
照片上头还用红色墨水写着斗大的中文字--滚回去!
“汪!”白花油靠到主人身旁,警戒地左右张望。
“是他!是他!”盛子薇抱紧了白花油,蜷着身子,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黑色恐怖中。
撑着身子钻进驾驶座,她瘫伏在方向盘上,失控的泪水决堤而出。
小小的车厢内,盛子薇哽咽的啜泣声,伴着白花油有一声没一声的低呜,形成令人几乎无法喘息的悲伤气氛。
上天怎能让盛伟华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正常过日子。
在台湾时,至少有家人在身旁陪伴、守护,安抚她那永难磨灭的不安。
现在的她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人可依靠。
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盛子薇站在入境室门前,就是缺乏走出去的勇气。“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混合了软弱与温柔感动的悸动吧。
他,会来吗?
你在期待些什么呢?盛子薇扪心问着自己,举起手将头发全数拨到左恻。
一个在新婚第二天即逃离的妻子,是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的。
只是,萦绕在心头的牵绊,怎么挥之不去呢?
对于高瑜,对于他们之间,早就知道分离是必然的结局,何以还是如此记挂?
“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名机场的服务人员,也许是见她伫立过久,好意地上前询问。
“不用了,谢谢。”挺起背脊,她勇敢地步出入境室,走进了接机人潮汹涌的大厅。
还来不及寻找前来接机的家人,一道身影即朝她扑了过来。
“子薇,子薇,我想死你了!”
是子蔷!她闭上眼,用力地抱紧了姊姊,生怕这一切不真实,怕又是异乡梦醒的片段场景。
“子薇。”盛清怀的手轻轻地拍了下仍与子蔷相拥的小孙女。
“爷爷!”盛子薇张开了眼,回身改抱住坐在轮椅中的爷爷,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白花油味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盛清怀安抚地拍着盛子薇的背。
前天晚上,夜半在夫家醒来,恐惧几乎已淹到喉头的盛子蔷,打电话告诉家人她心中不安的慌乱感,会令她有如此感觉的人只有一个--她的双胞胎妹妹子薇。她不知道子薇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此刻的子薇是无助而害怕的。她无法帮助妹妹,因为家人都不知道子薇在美国的住址及电话。
就在盛子蔷挂下电话三分钟后,盛家人接到了远在美国的盛子薇打来的电话,告知她要回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独自在美国生活了两年的子薇突然萌生归意?子蔷的不祥预感是真的吗?他们的子薇遭遇到什么?
自爷爷的怀中抬起了头,盛子薇寻找着母亲的身影。“妈妈呢?”
“她人不舒服,在家休息。”盛子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