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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踢到铁板了。”向来很会察言观色的王安 雄朝隔壁同学吐了吐舌头。

  “你刚才说老残可以用'老二'来代替。”

  “偶素这祥认为啦!”台湾国语又引起一些笑声。

  这家伙以后该去电台卖膏药,前途无量。卫静云 盯着王安雄说道:“课本里有一段话写道,老残心里想 道。假设我们把'老残'换成'老二’请问'老二' 有思考能力吗?你和老残一祥有'老二’请问你用过 它想事情吗?”

  卫静云大胆的问题让实习老师目瞪口呆,现在不 是在上国文吗?

  “没有耶。”王安雄皮皮地回答;“我的'它'现在 只学会尿尿而已,还不会其他才艺。”

  卫静云跟着学生笑了起来,拍了拍王安雄的肩膀 后,向全班说道:“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造成一些口 头上的错误,在这里先跟大家道歉。”

  她不希望自己是个找学生麻烦的老师。

  “不舒服就别上课了,大家休息!福气啦!”王安 雄喊起口号,引起不少附和之声。

  “别做梦啦!我休息三分钟,马上就开始上课,你 们先自修。

  “老师,甭跟我们那么客气啦!不舒服就搬椅子坐 下来。”学生张三说道。

  “去后面休息嘛!让那只菜鸟仔上好了。阮麦欺负 伊啦!”学生李四补充。

  学生三五句地发表着意见,卫静云轻轻地点头, 对他们微笑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们。”

  “早说过一百多次了。”

  在学生的笑容中,卫静云朝每次都准备妥当的实 习老师点点头,两人换手上台。

  卫静云走到教室后头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心情仍 尚未自那晚的震撼里恢复,这些天断断续续的浅睡里, 她总做着持续的梦境——

  梦里榆洋站在她右边哭着找爸爸,而文生则一脸 冰冷地站在左方,然后不知怎么回事,那父子俩相认 了,他们拥抱着彼此后一起瞪着她,而她则一会被海 浪冲远、一会被他们眼中的愤恨所淹没。

  “'岁月如流,眼见斗杓又将东指了,人又要添一 岁了!一年一年地这样瞎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呢?” 这句话说的是老残对人生无常、时光的蹉跎所发出的 一种感慨——”卫静云下意识地听着讲台上的实习教 师向一群毛头解释光阴飞逝的大道理。

  学生懂吗?他们还有好多日子可以青春下去,时 间似乎是他们最可以挥霍的东西。

  而她又比学生好到哪里去呢?

  她丢掷了一个七年,剥夺了榆洋拥有父亲的权利, 扼杀了文生拥抱儿子的父爱之情。

  该怎么向文生说出真相,那天之后他不曾再与她 联络过。卫静云盯着自己有些陈旧的课本,有一下没 一下地掀着蓝色书皮。

  他那天的背影好绝望!为了她七年前的不够信任, 他恼火成那洋,如果他知道她替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么——卫静云开始浑身不自在。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下课铃声响起。

  “谢谢老师。”学生大喊一声后,全数拿着自己餐 盒冲到营养午餐的饭菜前,等待值日生为大家舀菜。

  卫静云站起身,朝讲台上收拾麦克风的实习老师 挥挥手后离开教室。

  紧紧抱着书在胸前,卫静云的步伐踩得很凌乱, 闪躲过几个拿横冲直撞作饭前运动的学生,礼貌地回 应了几声乖乖牌的“老师好”,她的心思却老早就飘到 几层天夕卜了。

  没有进入办公室,在教务处拐了个弯后,走下搂 梯。踢倒一盆楼梯间的盆栽,遇见正打算去吃饭的校 长秘书,她的意志强逼自己要打起精神、笑脸迎人, 起码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孤魂一祥。

  所以,当卫洋平的车抵达校门时,看到的是一个 坐在校门花台上对着脚尖微笑的傻大姊。

  叭!红色的跑车响起一声喇叭声。

  卫静云吓得身子往旁边一偏,屁股不雅地落地。

  她瞪了眼偷笑的警卫,拉开前座车门对着一身白T 恤,神清气爽的老弟抛了句怒吼:“你 吓人啊!”然后 又转头回应着儿子喊娘的声音:“榆洋,吃中饭了吗?”

  “还没有。舅舅说要带我去看漂亮舅妈。”桑榆洋 抱着他的专属抱枕,眼皮半睁地将入睡眠状况。

  “你先躺下来睡觉,到餐厅之后,妈咪再叫你。” 儿子这几天也没睡多少。难怪正午对分打瞌睡。

  卫静云内疚地趴在椅背上看着后座的儿子。

  “你以后睡觉别抱我抱得那么紧,我会睡不着啦! 好像被章鱼黏住了一祥。”桑榆洋很有意见她说着,眼 皮垂下之后又掀了一边起来,“不过,如果你怕黑的 话,你可以拉着我的手睡觉。

  小家伙翻了个身,满足地进入梦乡。

  “当小孩真好。”卫静云叹了口大大的气,颓然靠 回座椅中。

  “渝洋是桑文生的孩子,对不对?”卫洋平瞄了眼 三、五天不接电话的老姊。她躲了这些天,该做好心 理凋适了吧。

  虽然老姊还是一副忧眉愁眼的祥子!

  难得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欺善怕恶的老姊一 副精神不济的憔悴鬼样。想当初她连坐月子时,都还 可以怒气冲冲地拿石子丢病房花园里那只乱咬人的狗。

  爱情是良药还是毒药?

  “老姊!”卫洋平大吼一声唤回她云游四海的意识。

  “干嘛!刚才用喇叭吓我,现在又用你的破锣嗓打 扰我的沉思,你是太久没被国中老师扁,是不是?”霹

  雳啪啦一串话爆向卫洋平,末了才心虚地转头看看有 没有吵到儿子。

  “恭喜!恭喜!你终于恢复正常了。”卫洋平亮着 一脸爽朗的笑,“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蹲在铰门口的样 子,很像一包大型垃圾。”

  “你管我,我现在垃圾资源回收了,又像一条龙了 啦!”

  “敢问喷火龙,我刚才的问题什么咐候可以得到解 答?”

  “那个问题我还要想一想。”她没好气地回嘴。

  “老天爷,原来我们家榆洋的血统这么复杂!”卫 洋平故作咋舌,才夸张地地扬起一边眉,就被赏了一 记“麻辣抄手”。

  “辣妈,你随手打人的习惯什么时.候改啊?”

  “等你的嘴吐出象牙时,我就改”。皮笑肉不笑地 回嘴后,卫静云抓了抓腮,目视前方的塞车景象,

  “喂!我问你”。

  “好,让你问”。心爱情人妮妮重回他怀抱后,他 可以维持嘴角二十四小时上扬的姿态。

  “榆洋和......他真的很像吗?”有些明明很确定的 事,在某些时刻你会希望它不是那么肯定。卫静云扳 着自己的手指头,打算我出那对父子之间的不同点。

  结果,脑筋打结了,手指头却连一都数不出来。

  “我那天第一眼看到桑文生就告诉他,他长得和榆 洋很像。那你说他们像不像?”

  “大嘴公”。她哼了声。

  “他知道吗?”世界真小啊!妮妮的前夫竟然是他 侄子的爹!

  “不知道,我跟他说榆洋是领养来的,只不过恰好 长得和他有点像而己”。卫静云心虚解释。

  “哪天让桑文生见到榆洋,他就会直接带儿子认祖 归宗了。有点像?你真是睁眼说瞎话”。卫洋平从照后 镜中瞄了眼孩子沉睡的脸庞,再次肯定地说;“他们父 子像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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