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羽竹将愤恨的目光集中在左方那名男子的身上,因为她直觉地认定他就是她所要找的杀人兇手。
不管是他的眼神或是表情,左方男子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恶气息,尤其是他此刻挂在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魔性浪笑,以及那双流露出吊诡邪佞的炯亮乌眸,都令她更加确定他的身份。
不过,当她发觉自己所形容的那双眼睛,正瞧着她时,她的背脊在瞬间遽然发寒,步伐也开始不稳。
怎么办?她是不是被发现了?
等等,先别自乱阵脚,何况她现在蒙着脸,他绝对看不出她的长相。而且她跟姊姊只有五分相似,他更猜测不出她是来?姊姊报仇的!梦羽竹一直拚命地说服自己镇定下来。
对于梦羽竹僵硬的手脚舞动,夏常君忍不住嗤笑出声,还惹得一旁的太子一脸古怪地凝视弟弟。
「有什么事那么好笑?为兄也想听。」夏常昭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瞧,却瞧不出个所以然。
「没事,没事。」
夏常君收起淡嘲的目光,有丝遗憾地看着舞妓们逐一退场。
太子当然不想轻言放过他,但由于平镇王爷突如其来的敬酒,让他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只得暂时收起玩笑之心,与大臣们相互祝贺王爷。
而夏常君身为二皇子,又是难得回京一趟,亦不能免俗地接受众人的歌功颂德一番。
「老臣有幸能请到太子与二殿下同时驾临,这可真是老臣前世修来的福分呀!」平镇王拱起手,表情十分愉悦。
「四叔言重了。」夏常昭旋即说道。
「太子说得对,常君既回到京城,理当要来庆贺四叔的五十大寿。」夏常君潇洒自若地举起酒,回敬平镇王爷。
「哈哈!各位,我们也要一起举杯道贺二殿下,有了我们这位广陵王,那些想贪图大梁边界的蛮夷,休想跨越雷池一步。」
「是呀!广陵王真是神勇,把那些蛮夷打得抱头鼠窜。」
「没错,要是没有广陵王……」
因为夏常君护卫南土有功,所以皇上特地御赐予他?广陵王。
「今天是四叔的寿宴,就别再提本王的事,以免有喧宾夺主之嫌。」夏常君意有所指的挥挥手。
「老臣就算被二殿下抢了风采也无所谓哪!哈哈……」平镇王爷有丝得意地撚须。
?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逢迎拍马,试图将厅上的气氛炒得更?热络。
但夏常君并无意再随众人起哄,一手端着美酒,一手则轻敲桌面,好似在想些什么而泛起一抹不寻常的笑意。
呵,想不到他一回京城,就有美人对他露出恨之入骨的模样。
至于他为何说她是位美人呢?
因为,她有一双他看过最美丽的眼睛,就算那双眼充满他不解的恨意,但仍掩盖不住那原本无邪晶灵的灿眸。
很有意思。
那个女人,的确非常有意思。
***
如果梦羽竹能够多停留一会儿,她就会发现她根本搞错物件,并且还会发现她所招惹之人,是一名多?危险邪异的男子。
可惜,她终究是错过了!
梦羽竹自从退离大厅后,就故意不遵照丁爷的指示,擅自偷偷离开舞妓们休息的庭院,独自要去找寻兇手。
她不打算、也不喜欢用丁爷所讲的手段──将她直接献给兇手,并利用她的美色,然后成为太子最宠爱的姬妾,进而伺机?羽烟姊姊复仇。
不,她才不要这么做,因为她根本毫无把握能成刹那名男子的宠妾。
其实说穿了,是他那双几乎能将她看透的黑黯邪眸,令她没来由的?生一股奇怪的惧怕感,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所以,为了不使计划前功尽弃,她还是决定采用自己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梦羽竹先是折回厅堂?探里头的情形,由于她仍是一身舞妓装扮,所以巡守之人并没有刁难她,只是他们看她的眼神让她极度不舒服。不过,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又跟太子不一样,太子他……呀!干嘛又想到那个人面兽心的夏常昭!
你可要深深记住这一点,他是害死你姊姊的间接兇手。
梦羽竹频做深呼吸,直到静下自己微乱的心神后,再次探头望向厅内。
糟了,夏常昭不见了,原本坐在上位的二人及平镇王爷也全部不见踪影,只剩下坐在两旁的官员正毫无忌惮地高谈阔论。
梦羽竹一急,连忙拎起过长的裙摆,飞也似地朝大门口直冲而去。
夏常昭,你不能走!
在我还没有杀你之前,你千万不能走!
梦羽竹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但王府偌大的格局以及处处相仿的假山云石、小桥亭阁,都让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不行,她快跑不动了!
为什么平镇王府会那么大?她居然连个后门都找不着。
在她气喘吁吁行经阁楼下的一排长廊时,终于还是禁不住停下来,双手撑在木栏上稍作休憩。
片刻后,当梦羽竹再次举起疲累的双脚,往前走了五、六步之际,忽而听到屋内好似传出说话的声音。
咦!有人,那她干脆问里头的人该怎么走算了,不然等她找到时,夏常昭早就回到宫里去,那她还谈什么报仇?
突然一声极?敏感的称呼,让她正要推门而入的动作瞬间顿住。
「太子殿下……」
「啧,四叔,你喝醉了。」
夏常君嗤笑一声,起身踱向内厅。
太子殿下!梦羽竹的大眼瞬间发亮。
太好了,原来他并没有离开,而且还在这间屋子里面。
梦羽竹兴奋地贴在门上,仔细探听里面到底在谈些什么。
不过由于他们似乎离房门愈来愈远,以致她无法再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内厅里──「是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平镇王急忙跟上,并连连向夏常君陪不是。
「四叔,您特地将我留下,该不会是要找我喝酒吧?常君认为你已经喝太多,才会把我误认成大哥,你说是吗?」夏常君轻笑地瞟了眼面带尴尬的平镇王爷。
「呃……二殿下说的极是,老臣是喝太多,才会出言不逊,冒犯了二殿下,还请二殿下恕罪。」
「呵呵,常君怎敢治四叔的罪。」
夏常君双手交握在后,状似优闲的微仰起头,欣赏着挂在墙上的几幅水墨画作。
夏常君的话中有话,更让平镇王频频干笑。
「其实老臣是有几句话想对二殿下……」
「四叔请说。」夏常君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是关于太子的事,因为老臣听闻太子他……」
平镇王顿了下,在看到夏常君的脸色无异后,继续接道:「太子有可能会对二殿下不利。」「哦?」
夏常君眉一挑,唇角的邪魅笑纹明显扩大。
「据老臣所知,太子曾私下召集一些官员,准备一同上书皇上,说是要废除二殿下广陵王的封号。」
平镇王说得十分小心。
「废除我广陵王的封号?」夏常君并无动怒,反倒是一脸吊诡之意,让平镇王揣测不出他的心意。
「老臣大抵知道太子会如此做的原因,所以甘愿冒着危险来提醒二殿下要随时注意太子的一举一动。」
「那四叔有何建议?」
「这……这老臣不敢说,不过老臣希望殿下不要太过信任太子,以免让太子有机可乘。」
「四叔的建议,常君会记下。」夏常君淡淡地说。
「二殿下,老臣……」平镇王欲言又止。
太子想拔除二殿下这根眼中钉的意图是那么明显,为何二殿下在听完他的警语之后,却不甚在意,莫非二殿下早就知道这档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