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至今未嫁真的让父亲蒙羞吗?」墨染轻声问。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引起两人的注意,文宽泽回头,只见祝婉青站在内室的穿堂处,顿时,一抹难堪之色浮上他的脸。
「你……你什么时后来的?」文宽泽声音粗哑的问。
「刚进来。」祝婉青淡然地回答。
文宽泽涨红脸,无措地张望了一下后,粗声道:「我……你们母女聊聊,我先出去了。」
见祝婉青颔首,文宽泽立刻急步往前,有些慌张地走了出去。
墨染注视着双亲陌生而尴尬的相处情形,忍不住在心中喟叹一声。
祝婉青上前来在她床边坐下。「身体好些了吗?」她温柔地抚过女儿颊边的发丝。
墨染点头。「让娘操心了。」
祝婉青微笑着说:「没事就好,是娘太粗心了,你那天有些不对劲--」
「娘。」她握住母亲的手。「孩儿没事,您别自责,孩儿自个都不晓得病了,您又怎会晓得。」
「你不用安慰娘,娘知道这几年来没好好照顾过你。」祝婉青长叹一声,这些年为了疗伤止痛,她疏忽了许多事,自然也懈怠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望着母亲温柔神情,墨染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你别烦恼,安心养病吧!婚事我自会同你父亲说。」
「父亲没错,是孩儿太任性了。」她蹙眉。「可孩儿愿意这么任性一回。」
她的话让祝婉青微笑。「你这性子……难怪你父亲拿你没办法。」
「女儿不想在婚事上犯错。」她深吸一口气。「犯了错,赔的是一生,这代价太大了……」她不想经历母亲所经历的苦。
祝婉青沉默着,妥砒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哀伤,良久后才叹口气道:「染儿。」她覆上女儿的手。「女人太过聪明有时不是一件好事。」
她垂下眼眸。「聪明女人的痛是愚蠢男人造成的。」
闻言,祝婉青一怔,猛地笑出声。「你……」她掩住嘴,却仍是止不住笑。
墨染瞧着母亲笑靥,心底的喜悦无法言语,她已好多年不曾见母亲开怀过,她握紧母亲的手,眼眶纷砒湿意。
「你这孩子……」祝婉青勉强止住笑。「母亲没注意的这些年,你上哪儿磨了这口利牙?」
「孩儿是向一位老婆婆学的。」墨染正经地回答。
「老婆婆?什么老婆婆?」祝婉青不解。
「有天女儿上街,在巷口遇见了一位老婆婆,她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这么粗的铁杵,不停地磨牙磨的.」
墨染话未说完,就听见祝婉青再次笑出声。
墨染微笑。「女儿好奇地上前问了,『婆婆,你在做什么呀!』;婆婆抬起头对女儿说:『我要把铁杵磨成绣花针。』」
祝婉青的笑声更加开朗了。
「女儿当时真的被感动了,心想,铁杵都能磨成绣花针,那女儿磨个牙该没这么难吧?」
祝婉青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墨染陪着母亲凶砒,不着痕迹地将喜悦的泪水拭去,她想念母亲的笑声,还有父亲的……他们以前是那么快乐……
半晌后,祝婉青才停住笑。「你这孩子……」她的语气带着宠溺。
墨染盈盈一笑,未发一语。
祝婉育整理思绪后才道:「染儿。」她拍拍她的手。
「嗯!」
「娘想见一个人。」
「谁?」墨染询问。
「隋公子。」
闻言,墨染讶异地睁大双眸。「娘为何……」
「就算娘好奇吧!」她温柔地笑着。
「父亲会不高兴的。」墨染蹙着眉思索。
祝婉青轻扯嘴角。「娘不需要看你父亲的脸色做事。」她话语虽轻,可却带着坚决之意。
「母亲……」墨染颦额。
「这些事你不用担心。」她轻拍她的手。「你对隋公子的印象如何?」
印象?墨染眨了眨眸子。「刚开始觉得他并不好相处,他跟大表哥有些相似,只是大表哥温和些,隋公子比较冷硬,但他们的眼神都很犀利,喜欢掌控事情,感情比较内敛……对了!隋公子不喜欢谈他父母亲的事。」
「为什么?」祝婉青不解地皱眉。
「女儿不清楚。他第一次见到二娘时,神情很激动,女儿感觉得出来他非常敬爱他的母亲,可却不喜欢提及她。」墨染深思地垂下眸子,她一直觉得不明白,却没好好思考过这件事。
「他说他父母很恩爱,不对……他还用了『非常』两个字,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眉头是皱的。」
「这倒是不寻常。」祝婉青附和着点头。
墨染忽然忆及他父亲几个月前才病逝。「或许他还在难过亲人的离开吧!」她脑中忽然浮现隋曜权冷漠的脸孔,不知他难过时是不是还是这样冷静?
她想起两人在柳树下,他曾怒声对她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比她清楚悲伤是拭瘁?
「那你现在还觉得他难相处吗?」
母亲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不。」她摇首。
「娘现在更想见他了。」祝婉青微笑。
隋曜权心不在焉地听着南宫觉报告这三天来店铺的营业情形,那些数字不断掠过耳际,他却没一个听入心。
「头儿,咱们店里每天可说是络绎不绝。」南宫觉审视着隋曜权的神情。
「嗯!」
「可谓万人空巷。」南宫觉又道。
「嗯!」
「就差没踩坏咱们店里的门槛。」他继续说着。
「嗯!」
「『银川坊』跟『丝云庄』叫苦连天,只差没跪在咱们店前三跪九叩。」
「嗯!」
「头儿上回说每个月要多加一百两俸银给我。」南宫觉屏息以待。
隋曜权望向他,冷冷地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强盗了?」
南宫觉叹口气。「没想到趁火打劫这么难。」他苦着一张脸。
「客倌。」外头伙计唤了一声。「有您的帖子。」
南宫觉起身,开门接过来,顺便看了下封皮,是女子娟秀的字体。
「头儿,没想到慕你之名的除了那此个肥佬商贾外,还多了姑娘呢!」南宫觉将帖子递给他。
隋曜权拢眉接过,这笔法的确是出自女子之手,他翻开封皮,而后讶异地扬起眉。
「是哪家的姑娘?」南宫觉好奇地在一边探头探脑。
隋曜权阖上帖子,平淡地道:「再把这三天铺里的进帐支出说一遍。」
「啊?」南宫觉愣愣的张开嘴。「你别吊我胃口了吧!」
隋曜权没想过会再次踏上文府,而且是以客人的身分,更没料到邀请他的是文夫人。
文夫人非常纤瘦,青灰色的服饰使她看起来气色黯淡,年约四十上下,据说这些早来茹素参佛,不问府中事。
「公子请坐。」祝婉青语气和善的招呼。
隋曜权礼貌的颔首。
祝婉青打量眼前高大的身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咱们可曾在哪儿见过?」
「偕天寺。」
她难掩诧异的神情,那天……她恍然大悟,模糊地记起曾在殿上遇见两位公子,原来……
「这一切……」她望着他。「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她呢嘧砒。
她的话让隋曜权心中一凛。
察觉到自己失态,祝婉青急忙道:「毋需拘礼,坐。」
隋曜权这才在椅子上坐定。
祝婉青牵起嘴角。「公子在扬州可还适应?」
「一切都好。」
他的回答让她笑了。「公子的扬州话说得很好。」她顿了一下。「听说令堂是扬州人氏。」
「是。」隋曜权简短的回答。
「今日请公子过门作客,是想谢谢公子对小女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