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脚的高跟鞋陷入一篇洼泥水洼里了!
“嗯。”她轻声回应他,同时感觉到脚底湿湿凉凉。
最麻烦的是,绎跟被软泥裹住了,而她的左脚,又踩在另一处松软的草地上,想要借力使力,挣扎出泥沼,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干峰毫无所觉,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本来希望,能在辞职之前多做点事,不过就现在看来,好像没办法了。”他大步往前跨,“插”在泥泞中的祥馨,差点被他拖倒。
她连忙稳住自己,借助他的力道,将陷在泥水洼里的高跟鞋拖出来。
他似乎察觉有异,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嗯。”
她怕他以为,她没仔细在听他说话,连忙应一声,慌乱地扯开一个微笑。
她在笑。
徐千峰深呼吸了一下,没来由的一阵恼。
他在诉说自己心烦的事,她居然对他笑。
看到他僵硬的表情,祥馨愣住,沉默突然降临。
对了,他提到了目前的窘况,她必须专心聆听。
她睁大眼睛,等他自己开口说。
他瞪大眼睛,等她问“为什么”。
沉默持续着。
他为什么还不说?
她为什么还不问?
沉默开始变成一种僵固的氛围。
也许他认为,告诉她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一向是个急惊风,想说的话,从不会憋在心里,不想说的话,硬是撬开他的嘴巴讲也没意思,而她从来都不愿通他做不想做的事。
但如果有朝一日,他想开口说清楚,她无论如何都会当一个好的倾听者。
祥馨忍耐脚下湿凉不适的感觉,定定地看着他。
也许她真的不如他所预期的那么在乎他,否则,她早就开口问了,遑论最近特警队接连失利的事,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烦恼。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耐性更差,迁怒到她,他愈看她无辜睁圆的眼睛,愈着恼。
该说些什么吗?看出他的不悦,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你……肚子饿了吗?”她脱口而出平时最常问他的一句话。
他看着她,好像不敢相信,她会在此时此刻问他这个问题。
肚子饿不饿根本无关紧要!幸坏恪!檐澳擅啤K崭账盗嘶鹦腔奥穑克裁匆桓庇终鹁钟裘频难樱?
“那就……那就回家吧,我做饭给你吃。”她言不及义地说着。“肚子饿的时候,人的情绪总是不太好,等你吃得饱饱的,就不会……不开心了。”“说的也是。”他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这次的事件不比平时的小烦小恼,他需要的也不是一顿晚饭那么简单。
他需要她的关心、她温言软语的询问与安慰。
但是她没有给予,一点点都没有。
“我们回去吧。”
他跨起更大的步伐,往停车坪走去。
他更加低落的情绪,祥馨感受到了,但是,她还是觉得,现在逼他说些什么,都只是徒增他的困扰而已。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一切由他。
她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尽管湿掉的丝袜腻在脚上不舒服,踩在鞋底又倍增走路的困难,但她连拜托他“走慢一点”都没有,生怕让他更不愉快。
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她不禁泛起了忧容。
☆☆☆
向梁队长禀明韦克的调查报告,加上梁队长派出去调查的人马,也带回来相同的结果,徐千峰自动请求提前离职。
“你一定感到很遗憾。”梁队长蹙着眉说道。
一路栽培他进特警队,他看得出徐千峰正义感十足,热爱特警队的勤务,尤其在他提出辞呈,即将结束特警生涯的此刻,他一定更希望在工作上有一番表现。
但是,很显然的,曾经跟他称兄道弟的成旭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兴风作浪。
徐千峰面无表情地说道:“遗憾是必然的,但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拖累整个团队及无辜的民众。”所以,他选择快刀斩乱麻。
成旭甫要报复,冲着他一个人来就好了,实在不必再拖其他人下水。
墙上的扩音器再度传来警报声,市内文有重大犯罪事件,亟需持警队出马。
他提前指挥勤务交给阿正,下一任霹雳小组的组长,决定今天提前下班。
既然亲自作战会让整体情势更糟糕,他索性眼不看,心不烦。
☆☆☆
房车缓缓地开进孟家的停车坪,停住,熄火。
知道自己最近心情有些浮躁不安,容易迁怒到祥馨身上,他勉强要自己先在车里静坐五分钟,才开门下车。
“千峰,回来啦?”范双星在庭院架的心凉亭里闲坐。
“这位客人是谁啊?”徐母也过来聊天,看见是他,故意装出不认识的表情。
儿子几乎天天都住在孟家,虽然两家相邻,但他很少踏回家门一步。
他走过去,香了母亲一下。“我是你的小儿子。”“是吗?我家小儿子消失很久了说,我还以为……”“你入赘到孟家去了。”他替母亲说完,摆摆手,旋风似的步伐刮向大门口。“我先进去找祥馨了。”不知道祥馨现在正在做什么,他踏进孟家大宅,边走边想。
认真想想,其实他也搞不太清楚,祥馨白天都在干么。
她不是一个爱报日常流水帐的女人,除非开口问她,她才会简略说明一下。偏偏他也不太会去追问她的行踪,他比较常问的是──“你今天到底有没有想我?”附带霸道的口气。
大宅里,一片静悄悄,突然间,他对祥馨的白天作息感到好奇。
他知道,她有在写小说──不过,他从来不看女性爱用的言情小说。
他知道,她每隔一阵子,就去探班──给他偷吃豆腐的机会!
他还知道,她常去百货公司──他对美美的她爱得要命,但女人究竟是怎么“美”起来的……呃,相信不只是他,天底下大部分的男人对此都不感兴趣。
除了以上所列之外,她还做些什么?
他踏上楼梯,脚步愈放愈轻悄,决心来个突击检查,搞不好她正在睡美容觉。
一想到可以用热吻闹醒她,他不禁哭得有些邪恶。
来到她的房门前,他很轻、很轻地旋开门把。
室内很暗。
首先传入耳膜的,是整点新闻的报导。
不知道新闻正在转播什么,收音擦擦擦的,他懒得去听个清楚。
接着,进入眼帘的,是一张米白色长沙发,祥馨背对着他而坐。
沙发前的几桌上,摆满了一大堆乱糟糟的文件,还有书,还有档案夹,还有婚纱杂志,还有大饭店的婚宴介绍,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像是地籍图、建筑平面图的纸张,笔记型电脑电源开着。
这不像祥馨的作风,起码从小到大,他没见过她把哪张桌子弄得这么乱过!
而且,他记得,每天晚上下班回家,这张桌子总是又整齐又清洁,桌面还摆着一瓶野姜花。难道桌子白天都是这么混乱,直到晚上才被收拾干净吗?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祥馨到底在干么?
他悄悄接近她,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今天下午两点三十七分,东区发生银楼抢案,正好被巡逻员警逮个正着,歹徒挟持银楼老板与员工,与警方对峙,双方连开数枪,僵持不下,目前状况仍未解除。本台记者正在现场为您做最快、最详尽的连线报导……”他蓦地听清楚电视新闻的内容。
这不就是他们特警队出勤的消息,他特意避开的那一“摊”?
祥馨也会看社会新闻?她不是都看“艺文活动”、“时尚消费”等报导吗?
再说,他以为,她就像他一样,从不对对方的工作内容感兴趣,尤其是他的工作又比较阳刚,偶尔还有点血腥味……奇怪,她怎么还是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