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玉翎才收回视线,转身朝家中的方向走去。
+ + +
星期三的黄昏,玉翎将裹着一层花朵图案包装纸的画框交给惠安。
「回家再看。」她央求道。
他微笑地点着头。
「我还可以跟你去图书馆吗?」她满脸期待地问。
惠安迟疑了一下,仍然狠不下心来,只好继续点头。
「那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她笑开了脸,惠安失神地看着她,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太容易取悦了。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星期两次的约会。周末在图书馆里一个读书、一个画图,星期三再假装不期而遇,玉翎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她每星期都期待这两天的到来,其余的日子对她而言不再有意义。
惠安有时候会跟她聊些家里的事,她知道他的妹妹惠嘉在念小学,弟弟,就是溅脏她鞋袜而不道歉的讨厌鬼——在她的学校读一年级,还有个文静优秀的表妹读二年级,玉翎特别去打听了一下谢瑞雪,咋舌地发现原来她就是学校男生口中的校花,她每一学期都拿第一名,而且相貌美丽,娇小的个子只比玉翎高一丁点。
还好法律严格禁止表兄妹结婚,不然她一定没希望。玉翎快乐地庆幸着,更加抱紧惠安的腰。她没告诉他,她正在画一幅他的水彩画,打算完成后再送给他。
当他们的脚踏车骑过公园的步道时,一幕影像同时吸引住两人的目光,一对男女在一株榕树下拥吻,玉翎感到心在直跳,口干舌噪。
「惠安,我口渴。」她忍不住开口道。
惠安没吭声,载她到一家餐厅。玉翎要了一怀柠檬汁,惠安则大口吃红豆冰。
「惠安,接吻是什么滋味啊?」
他用力咳着,平抚胸口好一会儿后,才看向玉翎。她正担忧地望着他。
「你问这个干吗?」
「我刚才看见……」她低着头,小声地说,「你没看见吗?」
「非礼勿视,」他一本正经。
玉翎是一个字也不信,如果他没看见,怎么知道要非礼勿视?
「公园里有人在接吻,所以我想接吻的滋味一定很棒,他们才会吻得那么忘我,对不对?」她鼓足勇气望着他。
「我不知道。」惠安犹豫了一下,小口地吃着冰。
「你没接吻过吗?」她歪着头试探地问。
惠安庆幸自己只含着冰而已,不然准会给这个小丫头害到噎死,他瞪着她,「没有。」
「噢——」那轻轻的叹息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我也没有,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你教我好不好?」
「什么?」惠安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你教我……接吻……」她垂着头,双颊绯红。
惠安觉得快昏倒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纠正玉翎不正确的观念,以免她误入歧途。
「玉翎,看着我。」
她羞怯地抬起头看向惠安,却被他一脸的严肃吓了一跳。
「玉翎,你不能因为想要知道接吻的感觉,就去跟别人接吻。要知道那是……
非常神圣的!」
「什么?」她茫然不解。
「那是两个相爱的人才会有那样的举动。你必须要等到自己遇见和你心灵相契的人,才能做这种事。」他温柔地解释。
「我知道。」玉翎点着头严肃地回答,两只晶亮的眼睛热训地凝望着他,「惠安,你是因为没遇见你爱的女孩,所以才没接吻过吗?」
「是……的。」他清了清喉咙说。
「这个女孩到现在还没出现吗?」
「这……」他迟疑地盯住她粉红的双唇,心中有股渴望,但他很快地转开脸,咽了咽口水说:「还没有。」
「噢……」玉翎失望地叹着气,但很安快慰自己,惠安现在是还没喜欢上她,不过她一定会努力让他爱上她的。
「我会加油的。」她绽出一抹甜笑。
「什么?」惠安失神地盯住她脸上坚决的表情,为她眼中醉人的温柔所倾倒。
他隐隐觉得心中的某根弦被人拨动了—下,那是理智所不解的,而感情却早已了然。
一直到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同时了悟到玉翎的情,不过为时已晚,逝去的恋情再也追不回来——
+ + +
那是个晴朗的午后,他和玉翎约好三点见面,他提早到,玉翎尚未来。
当惠安锁好单车,准备到图书馆门口等她时,一个女孩突然冲向他。她手里棒着一束玫瑰花,惠安惊愕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送你。」她娇媚地将花递给他。
枣安本能地接过,对着花束发呆。这个女孩是谁?惠安不记得曾经见过她,她干嘛送花给他?
就在他蹙眉凝思时,那女孩突然偎向他,他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抱住他的颈子,嫣红的唇堵住他的。
他吓得愣在当场,紧闭着唇不敢开口阻止她,两只手僵硬地垂在两边,不敢碰触压在身上软绵绵的娇躯。
也不知道过了几秒钟,惠安才记起该如何反应,他退后一步离开那女孩,她踉舱地又想靠过来,惠安没有试着去扶她,因为他的视觉神经全被一张满是泪痕的心碎脸孔所占住。
「玉翎……」他的心像是彼人重重捶了一下,他想解释,可是当他朝她走过去时,玉翎却连连后退,手中拿着的长方形画框掉落在地,她转身飞奔。
惠安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前去,弯身抱住她。
玉翎在他怀中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喊着:「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她回过身来,赏了他一个耳光。
惠安愣在当场,不仅是因为玉翎的耳光,还有她发红眼睛中的一丝恨意。
她用力朝他的胯下踢去,惠安痛得放开她,她踉舱地后退,只撂下—句:「我恨你!」就奋力狂奔而去。
惠安像个被女友教训一顿的男主角般,面对四周观众的同情眼光,他感到又羞又气,更痛得没有力气去追负气而走的玉翱。他转过身拾起玉翎丢下的长方形画框,仔细—看才发现是他的水彩画像。
他怔仲了片刻,拿着画像骑上自己的单车,沿着回家的路寻找玉翎,可是来回了两趟都没瞧见她。最后他放弃寻找,黯然返家。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玉翎,虽然他仍继续着星期三、六的约会,盼望能和她不期而遇。然而玉翎就好象从人海中消失般,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听他那梗在喉中的解释及藏在心底的深情表白……
2、久别重逢
五月的南台湾,气温已像七月的酷暑般炎热,绿树成荫的中山公园里,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游人,其中大都是孝顺儿女的父母,带着他们的心肝宝贝在公园里活动。
惠安躺在枝叶浓密的老松树底下纳凉,耳中可以听见孩童们稚嫩的娇笑声,以及微风拂过绿树的沙沙声。
他微微笑着:心满意足地深吸着带着芳草气味的初夏气息,任带着故乡草根味的空气借着血液流动穿过他的五脏六腑,驱散一周来的辛苦疲惫。
在熬过五个弹思极虑的工作天后,他的确很需要放松心情,好好休息一下。
惠安退伍即将一年,在新竹工业园区的工作一周只需上班五天,所以他每个星期五晚上都会搭夜车回台南,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当然,也包括弟弟惠全和妹妹惠嘉的唇舌大战。
这对宝贝弟妹实在令惠安头痛。两人像是天生的冤家,一点小事也能辩个老半天。不过,这虽然令姚家上下有些耳根不得清静,但却也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