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光着身子?”
“就我所见,他没有穿衣服。如果他光着屁股,我的问法就会不同了。”
“哦?”
“对,而且会有两个问题。”
因为他的表情,亦方已经扬起嘴角在笑了。
“我会问:“亦方,你床上那个光溜溜的大个手是不是有暴露狂?这种病应该属于 精神科吧?”然后才是:“他在你床上做什么?”。”
“这是三个问题。”
“哦,嗯,你说得对。事实上是四个。你和几个人住在一起呀?”
“四个。祖明是其中之一。”
“四个?你们好像只有三个房间,怎么分配?”
“我一个人一间。珍仪和龙冰琪一间。施公,唔,他叫施展信,他一间。祖明最后 来,施公的房间最小,住两个大男人太挤,祖明就睡在客厅。”
方亦言呢?擎天想,他也在她房间。不过他决定她不提,他就暂时不问。
他把削好的梨递给他。
咬一口梨,亦方继续告诉他,“祖明全家人都在一次火灾中丧生,只剩他一个,无 家可归,我们让他暂住,结果,”她耸耸肩,“住了快一年,大家习惯了,他没积极找 房子,我们也不觉得他有必要搬走。”
“你们是很热闹。”擎天意有所指。
想到他第一次去时见到的情况,亦方失笑。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冰淇淋,就是龙冰琪,为了找不到合适的住处急得要命,我 反正有多余的房间空着,就叫她搬来。”
他又点点头。
“珍仪和她本来就是室友,房东要收回房子,两个人一起赶……“于是两个人都搬 来了。”
“珍仪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便还是和冰淇淋住一间。”
她停了好一会儿。
擎天数数手指,“三个。还有一个施公。”
“施公……”亦方看着吃了一半的梨,“和老婆离婚,落得一无所有,一贫如洗, 和我们分租,他的负担轻些。”
“听起来,你那里像是收容所。”他柔声说。
“事实上,有了他们,那屋里才增加了活力。”
音乐停了,擎天起来换一张cD。德布西的“牧神的午后”轻轻流泄。
回到她身旁,他为两人的茶杯倒满。
“亦方,我没有怀疑你的人格和品德,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嗯,应该说分享。 谢谢你与我分享和你生活有关的人和事。”
她喝着茶,不明白为何要解说这么多,但说出来以后确实舒坦多了。
“我希望你也能同样信任我,好吗?”
她疑问地看他。
“你指责过我多彩多姿的私生活……”
“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亦方淡淡地打断他。
她真希望他没有提这件事,它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好,我修正。你是讽刺。但不论讽刺或指责,你相信了你在报章杂志上所看到的 八卦消息,用它们否定了我的品格和为人。我无意辩解,只希望你暂时捐弃成见,重新 认识我。
行吗?﹂亦方不语。
“亦方,”他伸手越过桌面,拿开杯子,握住她的手,“答应我,给我们一个机会 。”
她的手在他掌中微颤。
“你答应过给我时间考虑。”吸一口气,她说。
“我愿意把我一辈子的时间都给你,亦方,我只要求你考虑的同时,不要拒绝和我 见面。”
“你“考虑”了二十八年才来和我见面,我要的不是二十八年。”
她要抽回手,但他握得更紧。
“你要报复?要让我尝尝等待的滋味?我已经尝到了,亦方,自从几个星期前至今 ,我深切了解何谓度日如年。”
“与报复无关,我没那么幼稚。”
“那么,”擎天略微思考便明白了,“是你无法相信我的心是否真诚。”
“我想我有这点权利。”
“你有。”他同意。“但我要说明一点,我不是如你说的“考虑”了二十八年才想 到要见你。直到我和言伯伯约了到你家拜访的一个月前,我才知道我有个指腹为婚的未 婚妻。”
亦方愣住了。
“是真的,亦方。”他严肃的表情里有无限遗憾。“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她张口结舌。
“似乎是你母亲去世前不久,你父亲和我父亲之间曾发生了一些事,造成严重的误 解,以致双方由至交而交恶,互不来往足足二十几年。你父亲没提过?”
亦方怔怔地摇头。
擎天则点点头。
“或许这是言伯伯令你恨我的一种方式。”
“和他交恶的是你父亲,他为什么要我恨你?”
“因为我姓骆,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儿子。”
想了想,亦方摇头否定。
“我父亲最重承诺,假如他使得我因恨你而不愿嫁给你,失信的是他。何况他很了 解我,我不会是非黑白不分就胡乱怨怪人。”
“而你认为那些八卦传播明辨黑白是非?”
她颊边升起红晕。“无风不起浪。再说,不是事实,何来的相片?”
“说得好。亦方,你可听过合成相片?”
她又愣住了。
“当然,我不是说每一张都是。嗯,说个小故事给你听。有个人,虽不是泛泛之辈 ,其实也谈不上不可或缺,每当有关键性人物确定会出现在某个特殊场合,他未受邀请 ,也必然千方百计使自己成为座上客。”
擎天稍停饮茶。
“注意哦,这里所谓“关键性人物”,指的是“让”传播界发现与他沾上一点边, 身分地位很可能立刻水涨船高的人,从而说不定自此在社交圈也有点呼风唤雨的分量。 ”
“有人利用你的名气,在特定场合与你合照,然后公开,便显得和你关系非比寻常 。”
亦方沉吟地说。
“未必“与”我合照,可能只是“凑巧”到我身边或附近,跟我打个热烈的招呼… …”
“你当然要回应,于是此人事先找来的摄影记者乘机抓住关键镜头,成为一张和你 看似亲密的相片。”
擎天微笑。“你懂了。”
“我不懂。果真如此,你为什么不反驳,不出来说明?”
“换作是你,你会如何?”
和他一样,置若罔闻。
辩解或做任何声明,徒然使好事者或居心叵测的人,有更多机会可借题发挥。
“但是,”亦方仍有疑义,“那么巧,找上你的都是女人?”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擎天拿出皮夹里的相片伸到她面前。
看到他把她的相片放在皮夹内随身携带,亦方心头一阵激荡兼讶异。
“你怎么会有我的相片?”
“待会儿再告诉你,现在你告诉我,你旁边本来站的是谁?”
“我父亲,他……”
“你再告诉我,是否能够剪掉原来与你合拍的人,把相片上的你,和另一张相片上 的我放在一起,用点技巧,变成你我的亲密合照?”
亦方张大眼睛。
“明白了吗?”
“那些人真的那么做?”
“我确定我没做。”他表情诙谐。
她笑不出来。
“这样……太卑劣了。”亦方喃喃。
擎天将相片收回去,同时告诉她:“这是我在你家偷来的,你不能告诉你爸爸哟。 ”
她满面羞赧。“偷我的相片做什么?”
“你不肯让我见到你嘛。”
亦方不作声。
他又握住她的手。
“亦方,”唤了她,等她看着他,他才说:“我承认,当我知道指腹为婚这件事时 ,的确认为荒谬透顶。我打电话给你父亲,到府上拜访,主要目的是希望解除这个荒唐 的约定。”
“你……”
“听我说完。”他柔声打断她的话,“我大可不必去的,毕竟事隔这么多年,而且 当年不过是你母亲和我母亲口头上的许诺,没有凭证要我非同意、遵行不可。我和你父 亲联络,纯粹基于礼貌,我想,要解约也应该当面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