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你叫他去找周策,周策叫他来问我……”
“周策叫他问你?”
“是啊,我不得不相信,周策这个人心眼有多么坏?”
“哼!他们打起来了是吧?狗咬狗,一嘴毛,活该!”淡菲冷冷笑了起来。
“可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的出现,把事情弄得更难收拾!”
“你本来打算怎样收拾可以容易一些?把秉文让给我对不对?”
“那不是让,你爱他,他也喜欢你,你们有从头开始的权利,但是司徒志刚突然闯 了回来,事情又变得这么复杂……”
“事情只是原地踏步而已,并没有更复杂,因为这个人对我来讲,等于是不存在的 。”淡菲漠漠地说。
“可是,他绝对不会对你死心的。他要见秉文亲口证实他和你两情相悦,否则,志 刚死也不撤退的!”
“那就让他去见好了,让他们把话都讲明白。”
淡菲还是一副漠不关心、不痛不痒的态度,似乎根本不愿去体会晶珊的心意。
晶珊又气又急,再也坐不住地蹭下床来,摊着双手,苦恼万分地向着淡菲说:“可 是……可是……你想秉文会怎么对他说呢?秉文他……”
晶珊为难得无法启口,淡菲索性替她把话讲了出来:“可是秉文会告诉司徒志刚, 他爱的人是你,对不对?这么一来,你想撮合我和秉文的计画就失败了,司徒志刚就可 以继续对我纠缠不放,我呢,就再在秉文和他之间拉锯拔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 苦万状,如坠炼狱,是不是?”
“淡菲你……”
晶珊没想到淡菲会这样直言不讳,把自己所有藏在心中的症结、盘算,一古脑全倒 了出来,反而语塞得不知如何回答。
淡菲也站了起来,慢慢踱到窗边去,怔怔地望着临风摇曳的椰子树梢,叹着气说: “晶珊,你有没有彻底想过,你把秉文让给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就像你也许从 来没有想像过,我看着你靠在秉文的臂弯里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多苦?
我眼看着你们眉目传情;眼看着你们轻言细语;眼看着你们出双入对;眼看着你们 约会:想像你们拥吻、爱抚:想像你们做着所有一切亲蜜情侣的动作和行为……那么, 你能忍受想像着我和他约会、和他做爱吗?你把他让给了我,可不是让他每天和我说早 安,或着替我开车门而已?你懂吗?你认真思考过吗?你把他让给了我,就得把自己对 他的一切感情都当成罪恶和罪过,你甚至不敢想起他,不敢看到他,你知道吗?你知道 吗?”
她愈说愈悲伤激动。当她噙着满眼泪水,转过身来质问着晶珊,才发现晶珊早已泪 流满面。
晶珊哽咽着,啜泣着,苦楚地凝望着她,千辛万难地才平抑下苦不堪言的情绪,以 颤动的声音回答她:“我知道!我知道!就因为我即将面临的痛苦正是你向来一直默默 承受过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为什么你可以承受退让的痛苦,而我不能?淡菲,相信 我,我做得到的,也许我比你更坚强、更坚硬呢!”她努力让自己显得坚毅而勇敢,说 到是后甚至拭去了泪水,强颜欢笑了起来。
“这可不容易啊,晶珊,我可从来都没死过,一直在偷偷地想他,伺机而动地勾引 他呢!”淡菲伸手替晶珊擦拭泪痕,苦笑着嘲讪自己。
“不会的,淡菲,我不会的……”晶珊的眼泪仿佛怎样也擦不干,说着又淌了下来 。
淡菲看她那样泗泪滂沱,痛苦不堪地模样,心如刀割地想起了游镇坤说的一句话, 不禁感慨地望着晶珊低吟道:“晶珊,我们真是何苦?”
话才说完,两人已不约而同将对方紧紧相拥。
晶珊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岔了气;淡菲只是默默地不断流泪。
“让我走吧,淡菲,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也不只一个冯秉文……”晶珊抽抽噎噎 地低诉,把脸深深埋了淡菲的长发中。
“晶珊,你太善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可以翻脸,可以打我、骂我,说我 寡廉鲜耻、无情无义、横刀会爱、不得善终啊!你不需要为我设想,和我在这里抱头痛 哭,相拥对泣啊!晶珊……”淡菲深受感动,也不禁痛哭失声,紧拥着晶珊的身体,摇 动着她。
“我不忍心看你受苦,我不能让你受尽退让的委屈,而自己却霸占着秉文,和他儿 女情长地谈情说爱,淡菲。”
晶珊哭得更厉害了,毫无遮掩的哭声倒使淡菲从痛哭中清醒了过来。
她扳开晶珊的身子,对着她的眼睛说:“好了,晶珊,别哭了,你又不是林黛玉, 何必任着这眼泪,由春流到夏,山秋流到冬?”淡菲停顿了一下,露出笑容又安慰她: “事情没那么严重,你就别再想那么多了。反正,司徒志刚要见秉文,就让他们去见吧 ,大家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也许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
“别再担心了。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我能够和志刚重修旧好。这要看他们怎么说了 ?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淡菲放开了晶珊,落拓地甩了甩长发,深深长吸了一口气。
“淡菲,你不是对志刚弃若蔽屣了吗?怎么又……我不许你再做傻事,做出错误的 决定!”
晶珊又着急了起来,她实在弄不清淡菲想的究竟是什么。
“你别急,别误会。你以为我为了要把秉文还你,所以不得不投回司徒志刚的怀抱 ?不,我非常非常厌倦,也已经没有力气去玩这种你让我、我让你的游戏了!
放心吧,也许我的决定可以让你没有遗憾,让一切都回复平静。”
“淡菲,我求求你听我的,好不好?你和秉文从头开始,我也可以从头开始,志刚 也一样……”晶珊心意坚定,退让之心极为执着。
“好,我们都从头开始。明天我出院,你约秉文和志刚,我们在青年公园的跑马埸 见面。”
淡菲下了结论,用她沉毅的灿亮眼神告诉晶珊,她的决定已没有转圜的空间。
※※※
离开了淡菲,晶珊一心想找到秉文,她和他,又是在刻意的疏离下有许多天未见了 。
好不容易,她打通了他的行动电话,也许是他刻意关闭了线路吧。
她急促地,大声地对着话筒呼喊:“秉文!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一个人如果被恶意离菜,就算他待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他仍然等于不存在 。”他在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这么疏离冷淡的几句话。
她想像不出他的表情和心态,她管不了这许多,只说:“让我见你好吧?秉文,不 管你对我有多少不谅解,现在我要见你!”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才答应她:“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直接去你家,不管你在那里,一个小时后在你家碰面,可以吗?”
“好。”
他挂了电话,不再多说。
当她见到他,他正在别墅的花架下等着她,四下一个人也没有。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一个没人打扰,能让她对他交心托忖的理想所在。
她走近他,闻到他一身焦浓的烟味。她仰脸看他,发现他道然有些形容枯槁,有些 苍老,又有些懒散和颓废,总而言之,他的意气风发似乎已褪色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