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并没有鲁贝琪预料的好,景物虽然依旧,但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她,同时恢复所有记忆的结果并没有比失去记忆来得好。
家已不再是她原本熟悉的那个家,父母……也不再是模范父母,他们有他们的问题、他们的心结、他们的困扰,贝琪似乎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似的,她比较熟悉的是陶子杰那个“家”,她比较能接受、比较愿意在一起的是陶子杰这个人。
若不是陶子杰有了薛靖雯,她会排除万难的回到他那里去,但那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不要陶子杰因为怜悯她而勉强把她留在身边。
于璧茹看得出女儿的闷闷不乐,她本来以为贝琪是因为刚恢复记忆、刚回到家里不习惯所致,但是一天过了一天,她发现贝琪非但没有恢复平日的快乐,反而更加的消沉、抑郁时,她就知道问题非同小可。
本来她在等贝琪主动来向她倾诉,但是过了三天,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等下去。
在屋子里找了一遍,结果在后院里发现贝琪。
贝琪戴着副太阳眼镜,拿了罐可乐,耳朵上戴着耳机,不知道是在晒太阳,还是想心事……
“贝琪……”于璧茹唤了一声。
贝琪没有反应。
于璧茹走到女儿的身后,轻手轻脚的拿掉她耳朵上的耳机,发现贝琪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妳并没有在听,是不是?”她提高了说话的音调,并站到女儿的面前。
“啊!”鲁贝琪猛地回过神。
“我说妳心不在焉!”
鲁贝琪应付的笑笑,她的确是心不在焉,她的思绪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摘下妳的太阳眼镜,我想和妳谈谈。”于璧茹温柔的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她和鲁智深要为贝琪这会儿所受的苦负责。
“妈……”
“只是母女间的闲聊。”
“我很好!”鲁贝琪似乎不想被打扰。
“我知道妳很好,但妳现在的很好只是妳的外表,妳的内心……”她点到即止。
鲁贝琪伸了伸腿,终于摘下了眼镜;少了这一层保护,她那无神、脆弱、空洞的双眸,马上被一窥无遗,如果说她现在这样叫很好的话,那真是天下太平了。
“贝琪……”看到女儿这模样,于璧茹心疼、忘我的喊。“怎么会这样?!妳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妳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以为妳只是一时的不适应,但是现在看妳这个样子……”
“我没事!”她还是一句老话。
“贝琪,妳没有……”于璧茹惊心动魄的表情。“妳有没有……”
“失身?!”鲁贝琪嘲弄的替她母亲说完。
“贝琪?!”
“没有!”
“那妳——”
“妈,如果妳在乎的只是我的贞操,只是那层薄薄的处女膜,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没有失去我的贞操,这样妳该放心了吗?”
于璧茹没有放心,那表示有更大的事在困扰着贝琪,令她活得了无生趣。
“贝琪,我知道妳已经记起了一切,那妳一定知道那天我和妳爸爸的争吵,我们……有些是气话,但有些……又是我们心底话,妳不是小孩子了,很多大人的事,妳或者可以试着去体会一下。”
“妈,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就如妳说的……大人的事。我其实应该感谢你们,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你们必须勉强自己演戏,维持这桩婚姻,你们真的很了不起。”贝琪带着忧愁的笑意说。
“贝琪……”于璧茹这会儿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来着,女儿的确大了、懂事了。
“妳要和爸离婚吗?”
“还没有一定。”
“那个关莉缇是爸爸在外面的女人吗?”鲁贝琪曾在去年她爸爸公司里的尾牙宴上见过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
“有这个风声,但是没凭没据的,我能上门去兴师问罪吗?何况这只是一个导火线,我和妳爸爸是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没有这个女人,我们的婚姻都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于璧茹第一次向女儿吐露自己的心声。
“为什么?”鲁贝琪还不懂婚姻、还不懂爱情。
“贝琪,即使我说了,妳也不会懂的。妳必须日后自己去感受、去体会,婚姻这玩意儿,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得清清楚楚的。”
贝琪笑笑,接受了这个答案,事实上她自己这会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
“贝琪,妳想不想谈谈陶子杰这个人?”于璧茹技巧的试探道。
“不想。”她一口回绝。
“我和妳爸应该好好谢谢他的,要不是他,妳今天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你们就多捐点钱给老人院或孤儿院好了!”
“贝琪……”贝琪愈是这种态度,于璧茹就更加确定这个男人是女儿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他是个未婚男人,有家自己的经纪公司,人品、口碑都很不错,这是妳爸爸请人查出来的。”
“妈……”贝琪有些反感。
“不能怪我们,我们总要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于璧茹安抚女儿。
“现在你们知道了,你们总可以放心了吧?!”贝琪没好气的说:“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妳爱他吗?”于璧茹丢下一颗炸弹。
“妈……”
“摇头或点头?”
这绝不是一个摇头或点头的问题,鲁贝琪清楚自己的感觉,她直到最近才确认,但是不管她的感觉如何,她都不想当第三者,不想介入陶子杰和薛靖雯的感情中,她死都不肯。
“妳应该记得家伟吧?他在英国深造,他很希望今年的暑假,妳能去英国看他。”
鲁贝琪当然记得侯家伟,他大她四、五岁,是她爸爸世交的独生子,念完高中,就被送去外国深造,人长得不错,脾气也好,但就是优柔寡断了些,无法为自己决定任何事。
“妈,我不想去!”
“去玩玩,就当度假嘛!”
“我没有心情。”
“为什么没心情?妳有什么无法卸下的重担或心理压力吗?别人是想出国还没有机会,而妳……”于璧茹摇摇头。
“妈,妳让我静一静吧!”鲁贝琪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谈,她只要安静。
“我怕妳一个人胡思乱想啊!”她有她做母亲的人的担心。
“妈,我不是小孩子,尤其在经过这一些事之后,我已经长大了,心智也完全的成熟,我不再是不知愁的黄毛丫头。”鲁贝琪真的一副大人似的神情。
“所以不久后……妳会没事?!”
“我会没事!”
“贝琪,我怀疑,我真的怀疑。”
※ ※ ※
将一叠照片放在陶子杰的桌上,钟岳的神情是阴郁的,他的胡子好几天没刮,更具艺术家的气息。他的神情令陶子杰皱眉,隐约觉得有事,平日的钟岳有着洒脱的神采,这会儿的他,没精打采的。
“你有事?”陶子杰问,八成是与薛靖雯有关。
“先看照片吧。”他懒洋洋的说。
陶子杰拿起了照片一看。不看还好,看了他整个心纠得紧紧的,照片里尽是他和鲁贝琪欢喜、俏皮、默契极佳的画面,这时再看这种照片,真是一大讽刺!有些僵硬的,他将照片放回桌面上。
“拍得怎么样?”钟岳问。
“很棒!”
“就这么一句话?”
“你想加薪?”
“不!我要辞职。”
“辞职?!”
“做完这个月,我想回英国去。”钟岳抽着烟,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