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宗舜送给她的礼物。当昨夜她回到房间把包装纸盒拆开,看到是一块布料, 直觉感到失望与惊异。宗舜这样脱俗的人,竟会送她这样伧俗的礼物,直到她看到盒内另 附的一张小卡片,才知道宗舜另有所指。卡片上这样写:绮丝一丈,赠予佳人裁蝶衣。
好风来时,并与霞云共翱翔。
尽管花晨悟不透宗舜究竟指的是什么,大概也能猜出这是要她去做件衣服,穿着它 去放风筝这样一个粗略的含意;虽然她意识到以宗舜的品味涵养,这块丝料的赠予必定 另有奥妙与深意,但她一时还真不能体会过来。
“就等着看他揭晓那深藏的玄机和意趣吧!”
花晨不愿多猜测,只是把它贴在脸颊上感受那丝绢极度细致柔润的触感,一直到天 亮。
那是一块底色深紫,印着靛蓝、橙黄、玫瑰红、翠绿、浅紫各色古典花朵叶片图案 的纯丝,花色缤纷夺目而又高尚雅致。把那样多鲜艳的颜色凑在一起而能这么协调耐看 ,花晨对那个天才设计者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欢喜宗舜有这么高的审美眼光。
然而,只隔一个夜晚,花晨再度捧起它,心头却是混乱、悲伤又茫然!
正在睹物伤情,百思不解,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彦秀来电。
“花晨,早啊,昨晚怎么样?是不是卿卿我我到半夜还舍不得分开啊?”
“彦秀,我正不知所措,不要烦我。”
“怎么,快乐过度,魂收不回来?”
“乱说话。今天早上我爸问起他来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气得跳起三丈高,差点儿就 把我撕成两截……”
“为什么?我正急着告诉你,昨晚看到你和他那种一模一样的优雅斯文劲儿,就觉 得你们真是绝配,真是天造地设!真是七世夫妻,奇怪!你爸为什么反对?”
“因为他是光达的人,因为他是陶宗舜!”
“就只这样?没道理嘛!是不是同业竞争结了怨?这也不该记在你头上?你有没有 和宗舜谈过这些事?他知不知道你老爸是谁?”
“宗舜当然知道我爸爸,也知道我是雍昭贤的女儿。我们虽然很少谈到他们事业上 的事,但看得出宗舜对我爸没有什么嫌隙或不满。”花晨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莫名其妙嘛。少叹气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噢,现在我要出门 上班了。迟些再聊,拜。”
挂了电话,花晨愁肠百结,简直无法承受这谜团未解的折磨。她忍受不了,要尽快 得到答案,她不能等到下午妈咪回来。
“对,找秋姨!”
苦思中乍见一道灵光,关于吉群和光达的恩恩怨怨,二十年来一直和父亲一起工作 ,现在还是父亲贴身秘书的秋姨应该比谁都清楚!
忍耐到中午,花晨接了一通电话给秋姨。她原先担心秋姨会不会陪同父亲一同去了 机场,好在雅秋正留守办公室,突然接到这样一通吞吞吐吐不寻常的电话,性急的秋姨 几乎以连跑带跳的步伐匆匆赶到办公大楼附近的牛排屋去赴花晨之约。
花晨早就到了,她根本无心去学校听课,在家里发呆了一个上午。
“秋姨,非常抱歉打扰了你,希望没耽搁你的正事……”
“不会、不会,傻孩子,”雅秋打断花晨的话说:“还和秋姨这样见外。”雅秋面 对花晨坐下,拿出手绢按拭鼻尖上的汗水。花晨从未这般突如其来地找她,她警觉必定 有严重事态发生,紧接着问:“慢慢说,别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请秋姨告诉我,爸爸和光达公司之间有什么恩怨?秋姨,我迫切要知道!”
雅秋深深被这意外的问题忡怔住了,花晨到底想知道什么?
“花晨,你为什么突然会想这样一个问题?你要知道……你爸爸向来不希望你们过 问他的事业,唔……尤其关于光达,尽管我们口风守得紧,你多少也感觉得出来,你爸 爸对它……套句你们年轻人的用语,对它很敏感!不过这也不关你们年轻人的事……”
“不,秋姨,和爸爸有关的事,就是和我有关,我不能置身事外。”
花晨虽心急,但是为了获得较客观冷静的答案,也不要让秋姨瞎猜疑,出现和父亲 一样情绪化的反应,暂时按捺住自己的状况没说出来。
“哎,这些事情是不至于扯上你,不过,你既然对你爸这样关心,我也该让你知道 一些内情。”
“内情?秋姨是说,爸爸和光达在商场的竞争上有很复杂、很严重的恩怨?”
“光是公事就好了,也不会这么严重……”
“难道还有私事?私人的恩怨?”花晨听着,坠入了乱无头绪的雾中。
雅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刚刚急走过来的呼吸才点点头。
“和谁有了私人的恩怨?秋姨快说。”
花晨胆战心惊,唯恐秋姨说出的是陶宗舜三个字。
“光达现任总经理,李魁两你知不知道?”
花晨摇头,这里十几家汽车公司,她根本不曾留意这些。
“我是昏了头了,你爸死也不会跟你们提这个名字,你们怎么会知道?”苦笑着叹 了一口气,雅秋的神情跌入了飘渺的思绪里,开始陈述遥远的往事。
“在你还在天国上当小天使等着投胎,在你妈咪还没和你爸爸结婚以前,我、你爸 爸和李魁南都在光达任职,昭贤和李魁南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呢!昭贤是苦干实做那一型 的,李魁南则是外交手腕一流,两个人一起进入光达,一个搞技术,一个搞业务,从基 层干起。坏的是他们一起追求你妈咪,两年过后,珞瑶选择了你爸爸,这件事使李魁南 非常愤怒,他在公司的职位原本就爬得比昭贤高,在情场失败的打击下更是卯足了劲往 上爬,不到三年就升到营业部副经理。”
雅秋喘了一口气,花晨问道:“后来爸爸和秋姨为什么离开光达?”
雅秋恨恨地哼了一声,说:“被李魁南逼走的。你要知道,男人嫉妒起来,一点也 不比女人少,情场失利,总得从其他地方去取得平衡吧!这种恩怨一旦扩大到彼此都不 能忍受对方时,总得有一个要离开的。我也是在那时候一并跟你爸爸离开了光达。”
“秋姨和爸就进了吉群?那后来呢?”
“这场恩怨还是继续闹得没完没了。李魁南还是利用他的人事关系和影响力一再打 击昭贤,使昭贤在吉群奋斗得头破血流,挣扎得好辛苦!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在你出生 后一两年吧,昭贤的日子过得简直如同困兽,如果不是你们母女俩给了他安慰,他可能 会整个人崩溃掉。”
“我知道还有你做了爸的精神支柱。”
花晨幽幽地说。她似乎已忘记了自己今天一早的烦恼,沉迷在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和 无边的愁绪之中。
“哎,我对昭贤……这一辈子是无怨无悔……到现在,早就从男女之情超脱升华为 兄妹手足之爱了,所以珞瑶对我也很放心。海晨常说你爸拥有四大美人,就是珞瑶、你 、星晨和我,这虽然是玩笑话,说真的,再没有什么话让秋姨听起来更合意!”
心随境转,说起这些,雅秋的思绪一下子拉得好远。
“秋姨,事隔这么多年,爸爸在吉群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李魁 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