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搬到哪里?」
「再说。」她已经心灰意冷。
「为什么?躲我吗?」
她没有说是,她只希望他们能平和的分手,她想安定下来,想找个人嫁了,被爱才是真正的幸福。她平日最瞧不起为情所苦的人,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其中之一。
「妳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台湾,干脆搬到月球上去?」他将她的肩硬板了过来,瞪着她的眼睛。
「或许我会。」
「那我就追到月球。」
她一句来,他就一句回去,没有人肯少说一句,他们同时在抗拒那份感情,他们都要自己相信他们之间只有欲而没有爱。
「晓野,如果你把花在我身上的时间用到衣筱岚身上的话,说不定她会答应你的求婚。」裘蒂看着他。「她一定知道我们没有真的断,所以她才没有答应你,如果我们不再往来,你成功的机率会大一点。」
「所以妳是在为我着想?」
「你看不出来吗?」
他的手由她的肩头移到她的睡袍里面,以往这可以有效的解决她的怒气,但是这一回好象不太灵光。
她真的不为所动。
他收回他的手。「好!妳想分手,分手之后呢?妳会更快乐吗?」
「我不见得会更快乐,但绝不会比现在痛苦。」她拉紧了睡袍的衣襟,她必须抗拒他,她必须忘掉他的手在她身上的感觉。「我可以找一个人嫁了,趁我现在还年轻,还能挑别人。」
「原来妳想结婚!」
她背对着他,是的!她想结婚,她想当母亲,但是她知道蓝晓野不会给她这些。
蓝晓野摸摸自己的身上,找不到烟和打火机,现在他真的需要一根烟,如果裘蒂真的有好对象,他能妨碍她追求幸福吗?
「妳有对象了?」
她模棱两可的态度。
「是谁?」
「是谁重要吗?」她露出一个很惨的笑容。「你在乎我要嫁的人是谁吗?或者我还需要先经过你的同意、你的批准?蓝晓野,我们有过愉快的时光,就让我们保有美好的回忆,好吗?」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理,而他蓝晓野也不是那种提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她那么想分手,何不顺了她的意?而且衣筱岚答应嫁他的机会也会大些。
「妳真的要这样?」
她勇敢的点点头。
他一个深深的呼吸,看了看这个屋子,看看裘蒂,在这里他的确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如今一旦要成为过去、一旦要成为历史,他真是舍不得,他觉得此刻他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好吧!」他潇洒的说。
所有的血色由她的脸上消失,所有的精力彷佛被抽干般,她像一具死尸般站着。为什么在他答应了她的要求之后,她并没有重生的感觉,反而好象自己真的死去了般?她现在有的只是呼吸和心脏的跳动。
「不必寄帖子给我了。」他又说。
她只能像个游魂般的看着他。
「如果我知道妳要嫁的是谁,说不定我会去宰了他,让妳还没结婚就成了寡妇。」蓝晓野还有心情说笑话。
她拚命的忍着眼泪,忍着想要狂吼的冲动,这真的是她要的吗?不是有个手表广告曾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她要让他走?
她要让他走出她的生命?
蓝晓野并不想走,但是他也不想当个死皮赖脸、只会缠女人的孬种,裘蒂已经表示得很清楚,甚至不惜换掉家中的锁、不惜要卖屋消失,他最好有点男子气概,让她想到他的时候是怀念。
「那我走了。」他向她道别。
她噙着泪,这一刻她想死。
「我不会再来烦妳了。」他缓缓的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也拭掉她眼角边的泪。「好好的抓住妳的幸福,不要太想我。」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塞住般。
他一步步的离她愈来愈远,一步步的走向门边。
终于裘蒂无法再承受,发自灵魂深处的,她大叫了一声:「晓野!」
他站定,缓缓的转过身。
她奔到他的怀中,把他的衬衫哭湿了一大片,不只她哭得柔肠寸断,他听了也鼻酸不已,他们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彼此,好象一放松,他们就会消失般。终于她抬起头,双手疯狂的剥着他的衬衫。
他则抱起了她,朝她的卧室走。现在他什么都不管,去他的衣筱岚、去他的财务危机,这一刻他只要裘蒂,他只要她在他的怀中、他的身下,他要听她呻吟、听她哭喊、听她说她永远也离不开他。
事后,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的手则在他的腹部处游移。「晓野,这样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妳要解决什么?」
「你还是非娶衣筱岚?」她哀伤的问。
「为了公司。」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答应呢?你要和她耗一辈子吗?」裘蒂轻叹的声音。
「妳会和我耗一辈子吗?」他反问她,玩着她的头发,她最令他着迷的就是这一头头发,他喜欢发丝穿过他手指间的感觉。
「我不知道。」
「裘蒂,我无法保证--」
「别说!」她抬起头看他。「什么都别说,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他的回答是他的吻,他要吻得她喘不过气,吻得她忘掉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哀伤,他不管以后,他只要这一刻、只要现在。
※ ※ ※
衣昌汉不停的夹菜给女儿,难得女儿回家一趟、难得父女俩吃一顿饭,而且看着似乎愈来愈瘦的女儿,他于是更夹得勤快。结果衣筱岚一整碗的菜,连粒白舨都看不到,而他还没有停的意思。
「爸,我又不是刚从难民营回来。」
「妳要不要去秤秤看妳现在多重?」
「我很好!」她强调。
「难得我们一起吃顿饭,让妳老爸好好的宠妳一下不行吗?」衣昌汉有理的说。
「那你不怕我营养失调,在家里让你像喂猪般的养,回到台北又三餐不正常。」她嘟起嘴。「这样反而不好,别再夹给我了。」
「那妳就别到台北,留在家里。」
「爸!」
「我是说真的。」衣昌汉展开亲情攻势。「我只有妳这么一个女儿,妳妈又不在了,妳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高雄吗?只有台北才有什么写作、编剧的工作室吗?我开一家给妳。」
「爸,别闹了!」她把一些菜夹回盘子里。
「我说真的,我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
「你少骗了!」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不像父女,反而像朋友、哥儿们。「你有一大堆的应酬,而且不是打高尔夫球就是俱乐部的那玩意,你孤零零?那我都可以去当修女了。」
「别这么对妳老爸说话。」他故意装出父亲的威严,同时又夹了一些菜到女儿的碗中。
「而且我常回来。」
「三星期一次叫『常』?」
「爸!」她求饶。「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搭飞机,而国光号往返一次高雄、台北也要八、九个小时,你叫我怎么常回来?我还有晕车的毛病,你就别苛求我了,你可以到台北来看我啊!」
「我讨厌台北!」衣昌汉还是喜欢高雄。
「所以我就『常』回来。」她笑咪咪的撒娇道:「不一定三个星期,只要我想你我就马上回来。」
「那妳一定不够想我。」
「爸!」她一副小女孩般的哀求。「你不要加重我的罪恶感,我知道女儿不孝,你就原谅我,不要和我一般见识,等我学成,我会留在高雄一辈子。」
「哈……」
「我是说真的。」她举手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