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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也许她该为好朋友高兴。庄琪从来不缺男伴,男人们对她趋之若鹜,她却始终遇不到一个能和她心灵相通的。恋文感同身受,自己至今单身,何尝不是为知心者难求?

  想不到她们俩个性差别那么大,到头来喜欢上同一个人。

  这个自觉,令她吃了一惊。

  “你几时才会赶他们走?”

  恋文咚地往后跌进干涸的池子,幸好没有水。她坐在厚厚的枯叶上,朝他瞪眼。

  “又是你!你不要老是不声不响地冒出来吓人好不好?”

  他坐到她方才坐的石上。“我的长相很吓人吗?”

  他换了衣服。嫩绿色衬衫搭配宝石蓝长裤,仍然戴着吊带,紫色的。

  “怎么如此配色法?”

  “不好看?”

  好看极了!所以她感到纳闷。这三个颜色放在一起本应不协调的,穿在他身上却出色得耀眼。

  “你是画家吗?”

  他不屑地撇嘴。“这种称谓诳死人。”

  “魂灵不死,精神不死,称谓不过是称谓而已。”

  他深思地凝视她。她不知怎地觉得他这表情和关敬好像。

  他马上沉下脸。“不要拿我和那讨厌鬼相提并论。”

  他会读她的心思。她吃一惊。

  他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叫鬼呢,她又觉好笑。

  “我不是鬼。”他又看透了她脑中所想,郁郁自卫道。

  “那你是谁?你连你的名字都不告诉我。”

  “称谓不过是称谓而已。”他拿她才说过的话来回她,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鬼,称呼你‘鬼’。”

  他登时消失。但她一眨眼,他又回来了,仍坐在原位,仿佛他只是表演了一招隐身术。

  “我走开是因为你说那个字。”

  “哪个字?鬼?”

  他这次没有消失,但身形变淡,在她眼前只是一具人形的烟影。

  “你再说,我走了,再也不和你见面。”

  “你走吧。”她心情低落得很,此刻没有情绪和他胡扯。

  他反而又将他的形体具体化了,一脸的忧郁。

  “你一点也不在乎。”他幽幽埋怨。

  她好气又好笑。“你又不说你是谁,我不知道你要什么。到目前为止,我只晓得你否认我拥有这房子的权利,不仅自视为主人,还作怪吓唬我的朋友,要我赶走他们。”

  “我不能做你的朋友吗?”

  她叹一口气。她在这和一个鬼讲理呢,谁会相信啊?

  “你相信我就够了。”

  她哑然。“我想些什么你都知道,我一点隐私都不能有了。”

  “你想的事和我有关,我才能感知到。”

  “哦。”

  关敬和庄琪的笑声又传了过来。他们由屋里出来,到了前院。

  “他们不会到这边来。”

  恋文瞅着他。“我现在可没想和你有关的事。”

  “你想着那个讨厌鬼。”

  “他和你有关?”

  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他的磁场和我的相抵触。”

  恋文思索片刻,眼睛光芒一闪。“所以他在的时候,你不会出现?”

  “哼。”他说,十分不高兴。

  “难怪你一直不要他在这。庄琪呢?她的磁场也和你有抵触吗?”

  “没有。”

  “她看不见你。”

  “很久了,你是唯一看得见我的人。”

  恋文立刻抓住他的话。“多久?”

  但他又隐遁了。关敬接着出现在碎石通道。

  “真是你。”他满眼含笑。“我就觉得好像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思念过度,耳朵听觉有故障。”

  女人,一句甜言蜜语就什么不快也化掉了。

  “你真能一心数用啦。”她咕哝,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和树叶。

  关敬伸手把她拉出来。“你来了不进去,也不叫我出来,一个人坐在干水池里自言自语做什么?”

  “我试试把这儿做成露天床的滋味如何。”

  她看住他,愕然。

  紫色T 恤,蓝色工作裤,草绿色皮带。

  “一忽儿要睡没有屋顶的房子,一忽儿要睡到硬邦邦的水池里,你看不出有自闭倾向嘛。”

  她迷惑地瞅眼睛。“我这样就叫自闭?”

  “围自己于一方局限中,不叫自闭叫什么?”

  “可怪了,去了屋顶,天空无限大,在这池中四面更无建筑包围,何来局限?”

  “在这。”他指向她胸口。“这儿当真无所局、无所限,屋顶遮蔽不住你胸怀中的天空,更毋须到室外来寻找空间。”

  “最近大家都不约而同老化了还是怎地?”

  “老化?”

  “说起话来嚼着哲学草根似的。”

  “哲学草根?嗯,有意思。”

  “我的脑子很简单,舌头是平直的,四肢只在骨节允许的范围内弯曲,所以不要把我一个小小行为,发展成可供心理专家研究的特异反应,要不然你很快就会脑中风。”

  他咧嘴而笑。“无怪你和庄琪是好朋友,两人的口才都足以驳倒基辛格。”

  庄琪。恋文无声地叹口气。

  “她走了吗?”

  “她说她下午有约,晚上会晚点回去。”

  庄琪夜夜晚归,除了昨夜。她们俩住在一起,倒要关敬来传话。

  “我也该走了,还要回去上班。”她静静说。

  关敬眉毛一挑。“你不是来带我去吃午饭的啊?”

  她学他挑眉。“你吃饭还要我带?”立刻浑觉自己表现得太小家子气。

  他却笑。“说错了,是你请我吃饭。”

  “怎么,你还没吃吗?”

  “我在等你呀!你吃过才来的?”

  “我饿得两眼冒金星了。你要吃什么?”

  花钱请人吃饭还开心得不得了,她大概是第一个。

  以前男人约她,上那些装潢华丽考究的西餐厅,她吃得索然无味。现在她付钱,虽然两人就在附近一间小馆吃小吃,却胜过山珍海味。

  “不要走太远,随便吃点。你还要上班,我也有工作要做。”关敬如是说。

  “你替我节省,还是看我一副穷相?”

  “论穷相,我不是更像?”

  “你可真抬举我,我长得像以外表论人的人吗?”

  “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你不大耐烦理我,不是我多心吧?”

  他真敏感。“我那时以为你无聊拿我寻开心,”她的语气歉然。“又以为你是公司新来的,冒冒失失闯进我的办公室。”

  “听说你辞职了。”

  “庄琪告诉你这个做什么?”恋文不大高兴,不过没表现出来。

  “‘雅仕’不好吗?”他没答反问。

  “你工作的建筑公司,是你自己的,还是另有负责人?”她也以问做答,虽然她知道答案。

  关敬当即心领神会。“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干涉你的隐私。”

  “谈到工作,就是公事。”她淡淡说。

  他点点头。“公事也和我无关,不过我关心你,恋文。”

  她注视他。“你有话直说。”

  “有许多客户和‘雅仕’维持多年生意关系,为的是他们喜欢你的设计,你这一离开,对‘雅仕’不无影响。”

  她没想过。“我不认为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雅仕’这几年培植了不少年轻一代设计师,他们都相当受客户喜爱。”

  他凝望住她,笑容柔和。“口气像你已成了老掉牙的老前辈。”

  恋文直觉地相信庄琪和他谈了她离职的事,如果还牵扯到“雅仕”的客户,必然是庄俊风对庄琪说了什么,欲透过他妹妹传达他不便对恋文直言的事情。恋文不悦的是庄琪为何又再经一个不相干人的口。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她仍心平气和。“‘雅仕’担心我一走,会将客户一起也带走,成为我的私人客户。”

  “人言可畏。”

  “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敬眸光闪烁。“你几点要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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