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雁这才看到孟廷拿给她看的是纽约的太阳报。“哎哟,我的英文已经好到看见英文把它当中文了。”
“老编要我在消息传回来,在本地爆发之前,赶快找点东西出来。而今晚“金氏’集团的一个在台贸易机构,有个新公司成立酒会,我奉命去探虚实。”
“这可怪了,既要破产,还成立新公司,谣言不攻自破嘛。”
“不,据说这个新公司是将收购‘金氏’的另一财团的开张大吉之作。”
“咦,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传播媒体的空城计说词。什么据说、谣传、传言、据闻,全是空穴来风。”
“我是捧人饭碗的,你尽管駡吧,我反正不痛不痒。”
“你是饭碗里的一粒米,脱不了干系。”
“怪我干嘛?消息又不是我传出来的,何况我们老编又没有藉此便大作文章,他要我查探真相哪。”
“咦?我们在这争执个什么劲?‘金氏’若不是真的破产,又不会分给我们一份。”
孟廷一笑。“会哦,财迷心窍。”
“你要查访消息,还不快去?搞不好在酒会上认识个亿万富豪,正好报王二麻子一箭之仇。
“看你对他念念不忘,这个仇你去报好啦。”
沈雁跳起来。
“可以哦!我替你去参加酒会。我还没演遇记者呢。实地演出,一定比在舞台上更具临场感。”
“不行,不行,我要找的替身是……”
“这么久还不下来,在蘑菇些什么呀?”
凌志威走进来。
“还没打扮好?唉,我应该算钟点费的。”
见他穿著黑西装,慎重的打了领带,又听他如此埋怨,孟廷失望的呻吟。
“你们要出去啊?唉,我完了,这下子我没指望了。”
“她干嘛?”凌志威问沈雁。“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似的。”
“我找了你一天呀。”孟廷继续绝望地呻吟,“本来你是我仅有的一线生机,我唯一的希望,现在完了,我死路一条。”
“搞了半天,你对阿威有兴趣呀。”沈雁说,笑咪咪地。
凌志威却紧张起来。“喂,喂,别一波才平,又在那无地生波好不好?”
“你以为生大“波’那么容易吗?”沈雁白他一眼,“男人,成天就想著女人的“波’。”
凌志威哭笑不得,向孟廷求援。
“孟子,你就行行好,赶快装扮妥当,我们好出门了,免得我在这说不过她,一会儿再来个言多必失,又要起风云变。”
孟廷化忧为喜。
“老编找到你啦?谢谢你肯替我出场,阿威。我不会忘记你的。改天再好好谢你。”
凌志威茫茫然。“老编和你的约会有什么关系?怎么叫做我替你出场?出哪一场?”
沈雁笑弯了腰。“哗,我今天才知道阿威如此多才多艺。能当司机,又能当替身。”
“嗄?叫我当替身,替孟子去约会?有没有搞错啊?”凌志威喊。
孟廷又怔住了。“你不是要替我去参加酒会吗?”
“什么酒会?”
“那你穿得这么隆重干嘛?”
“雁子说你需要个临时司机壮大声势嘛,我不得不屈就啰。”
“司机?你当我的司机?”
“我就说我不像嘛,扮你的地下情人还差不多。”
沈雁一拳挥过去。
“哎哟,我说的是‘假扮’,假的嘛。”
“假的也不行,要是弄假成真呢?”
“喂,我可不捡剩菜的。”孟廷抗议。
“什么剩菜?我还没用遇他哪。”沈雁喊。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凌志威一脸委屈。“叫我当司机,扮随从,还要在口头上占人便宜。”
“咦,他还吃亏了呢。”沈雁咯咯笑。
“孟子,你说什么酒会?”凌志威问。
◎◎◎
“不是我不肯陪你,爷爷。我今晚真的有个很重要的……”约会。
爷爷会说:带她一起去,顺便让我见见她。
“手术。”少安不得不撒谎。
老人家瞅著他。即使有所狐疑,他爷爷也没说出来。
“你晓得这个酒会的重要性吗?”
少安最怕爷爷这种不愠不火的语气。
“以往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出席这类场合,对不对?不管代表你爸爸或公司。”
谁也无法代表金超群,正如没人能成为金超群。
“爷爷,‘金氏’有危机的谣言,以前也传遇,你都一笑置之,不予理会,最後总由事实堵住滥播谣言的口,这次有何不同?”
金永铨欲言又止。
“消息从美国传来,爸爸若有意澄清,在那边便已出面,他不也一如过去,保持沉默?”
“他不在美国,他在瑞士。”
“我相信他也看到了报纸。”
金永铨思考著。
“爸爸没有任何表示,你久不出现社交场合,忽然在这个当儿在酒会露面,只怕更助长谣言,被好事者说成表态,岂不成了越描越黑?”
金永铨看著少安,缓缓点一下头。
“你有何意见?”
“意见?”少安笑。“对生意,对应酬,我都是门外汉。”
“你最擅长约会、泡妞。几时泡个结果出来?”
“我不泡妞已经很久了,爷爷。”
“很久是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
“我得看一下我的行事历。”
金永铨掀掀嘴唇。“你在医院做的一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严厉的说:“设立奖学金、生活津贴基金,提高员工福利金。你搞什么?慈善公会?”
“爷爷,医院有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家伙,也是心脏外科医生。他恶名昭彰,素行不义。你把他和我弄混了。我是金家子弟,我会做那些无聊事吗?”
“嗟,花花公子、风流大少,这些外号指的也是他了?”
“绝对是,爷爷,相信我,我是清白无辜的。”
金永铨瞅看他半晌,然後仰头大笑。
“今晚这个很重要的‘手术’,‘病患’多大年纪?做什么的?”
少安避重就轻。“爷爷,我替病人开刀,难道还挑年龄、职业吗?对我来说,不过是躺在手术抬上的一具躯体,无性别之分。”
“我倒不知道我有个‘无性’孙子。”
金永铨鼻子喷著气上楼去了。
心里,老人家可乐著。
这小子,以往提到他交往的女人,他一口承认,只是不承认她们的重要性。这次这个,不仅全面否认,还眼也不眨的瞎掰。
他漏气就漏在不眨眼睛。那对眼睛闪闪发亮。
金老先生想到他初遇他的老太太的情景。她美好得使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闪闪发光。
◎◎◎
孟廷并不想摆出如此阔绰的排场,可是沈雁一番好意,已经把车借了来,还大方的出借男朋友,充当她的司机,她若不接受——
“我翻脸啦。”沈雁说。
因为她得设法提早结束和少安的约会,赶赴酒会。这个酒会,主办者已声明,不对外,只有持邀请帖的人才能入场。
老编不知自何处弄来一张邀请帖。不论如何,受邀的必是贵宾之流。
“你就当冒牌女大亨冒到底吧,坐一部豪华大轿车去,正好符合身分。”凌志威说。
於是孟廷被说服了,上了教她浑身不舒服的豪华座车。
“你干什么一直制造噪音?”
五分钟後,凌志威自驾驶座,透过麦克风对她抱怨。
她吓了一跳。
“谁?谁在说话?”她转来转去,对空中发问。
“我呀,你的司机,大亨小姐。”
“你的声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好像得了重伤风?冷气太强了吧?”
“你别土了好不好?你听到的是经由麦克风传出的声音,当然会有点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