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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天可怜见”于婷问。

  “老天见他们太相爱,可怜以初日渐消瘦,为了失去终生伴侣过得形同行尸,让恩慈重回人间,再伴他一段时日。”

  “他这一解说,其余三人恍然点头。”

  “所以她说她不是鬼。”于婷说。

  “她也说她不是恩慈呀。”以欣一提醒,大家才想到看向以初寻求他们等着的解答。

  “她是恩慈。”以初脸上闪着自他妻子出事后,消失已久的神采,“恩慈没有死,她自然不是鬼。”

  他的父母、弟妹面面相觑。

  “恩慈没有死?”他们齐声问。

  “那你给她立碑做什么?”

  “你从美国回来明明说她已经走了。”

  “她没死,你干嘛这些日子如此悲痛逾恒?”

  “大哥悲伤过度,痴了,呆了,傻了,疯了。”

  以华的评语加结语,惹来三双不满的瞪视。

  “你才是笨鸟一大头哪!”以欣又骂他。

  “鸟算双,你这种蠢牛才以头计算。”他不甘示弱损回去。

  “安静!”则刚再度举起他威严的一家之主的手。“以初,你倒说清楚。何谓:“恩慈没有死”?”

  “我把她的身体捐给美国一个人体医学研究中心了。”

  ※  ※ ※ ※

  一九九三年 三月七日

  美国 加州洛城 维多利亚医院

  “请你再考虑,娄先生。这样持续下去,徒然增加你的负担和痛苦。对尊夫人的情况进展则毫无助益。站在医生和人道的立场,我劝你接受我的建议。”

  “人道!”以初痛苦地揪住这位受人敬重的医生的白色衣领,咆哮道,“你建议我同意结束我太太的生命,你还敢谈人道!你算什么医生?”

  几个男护士欲上前拉开他,褐发、头顶微秃的医生庄严地挥退他们,温和地握住以初的手腕。“娄先生,将近一年的时间,能做的我们都竭尽全力做了,尊夫人的脑部活动已完全停止,医学上,我们称之为“脑死”……”

  “我不管医学术语或名称,她的脑死了。她的身体还活着,我不放弃,你怎么可以放弃?”

  一旁听着的人都听得出他悲伤得失去了理智,以初自己心里雪亮,脑既死,身体岂还有活着的道理?他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无法忍受恩慈要永远离他而去的事实。

  “不,不……她不会死的!她不能死!”他将他受尽折磨、已近不成人形的脸贴在玻璃上,玻璃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他因车祸昏迷了将近一年的妻子。

  自车祸现场送到医院,恩慈始终不曾有苏醒的迹象,她微弱的呼吸一直靠昂贵的机器维续着,而他不曾一分一秒地放弃过希望。

  “我就是听说你的医术精湛,能起死回生,才老远冒险把她从台湾转送到这来。求求你,求你救她。”他转身,扑通一声跪伏下地,“求你救我的妻子,她会活的,她不会丢下我走的。她会活的,求你救她,求求你!”

  几名护士忍不住掩嘴低泣。这一年来,她们眼见这名中国男人日夜寸步不离,衣暖不解带地守着他那昏迷不醒的妻子病床侧,没有人不为他的真情而感动,甚至有两三名护土到后来自愿免费为他轮值看守病人。

  “娄先生,请你不要这样。”医生无论如何拉他不起,一旁三个身材魁梧的男护士过来帮忙,才把跪在地上哀哀恳求的瘦长男人架起来。

  “把我的脑给她,医生。你们这的脑科手术不是举世闻名吗?把我的脑给她吧!”

  “娄先生,你知道你说的是不可能的事。现代医学科技还没法施行如此不可思议的手术。即使能够,我们救了她,却等于谋杀了你……”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回我太太,我愿意以我的性命换取她的。”

  一名护士走来,附耳向医生低语一阵,医生点点头,对以初温和地微笑。

  “娄先生,有几位来自一个医学研究实验中心的博士,他们想见见你……”

  “我谁也不见,谁来说服我都没有用,我绝不同意关掉维续我太太生命的机器。”

  “稍安勿躁,娄先生。这几位博士是我请来的,你不妨和他们谈谈,或可将尊夫人移到他们的机构去。”

  “他们可以挽救我太太的生命吗?”

  “你和他们谈谈就知道了。”

  只要有一丝丝希望,有一丁点让恩慈活过来的生机,以初都愿意一试。

  他跟着医生来到一间会议室,里面站着三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来都很年轻,和他差不多,三十出头的年纪,他们都用严肃而同情的目光投向走进来的以初。

  医生反锁门,密闭两面墙上的百叶窗时,他们一一和以初握手,自我介绍。以初心乱如麻,只牵挂一个人、一件事。

  哪里记得住他们谁叫什么名字?

  “容我先向你大略说明我们这个中心的研究内容。”对以初的遭遇及他妻子的绝境表示过衷心遗憾之后,其中,一名恳切地开始道。

  听完他言简意赅的说明,以初狐疑又惊异的轮流看着他们。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把恩慈的身体捐给你们去做实验?”

  “不尽然,娄先生。实际上,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提供一个冷冻钢糟,保存尊夫人的躯体,当有更科学化,更精进的医疗技术时,尊夫人有机会得到她现今无法得到的医疗。”第二个男人进一步解释道。

  “但是照赫曼医生的说法,我太太脑已死,形同死亡,你们的冷冻能让她的脑复活吗?”

  “你误解我们的意思了,娄先生。”第三人开口道,“我们的研究中心不提供或进行医疗行为。对於像尊夫人这样肢体健全,脑部严重受损而致命的实例,敝中心供应一个保证保护不使她躯体腐坏、保持完整的冷冻钢槽,等医学界有了精深的新医疗技术,尊夫人将有机会,更有权优先享有新医疗科技。”

  “加入我们的会员很简单,只要缴纳五十万美金,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倘若目标无法达成,或敝中心因其他因素被迫必须终此项研究,会有人通知你领回她,届时你领回的人体保证绝对和你交给我们时完全相同的情况,不会有其他损伤。”

  他们言词中既不提“尸体”或“遗体”。也不提“死亡”,聪明地减轻了当事人的心里创痛和排斥感。

  “娄先生,”赫曼医生和蔼地一手搭在以初肩上,“这对你。是个赌注,对尊夫人,则是个机会;医学科技不断地在进步,每一天,每一年,都有可能有某位智慧超卓的科学家研究出更新更好的医疗技术,挽救许多原来毫无生机的生命。 值得一试,娄先生。”

  以初慎重地思考。不再那么激动,冷静下来后,又听了他们一番似乎不可思议,却是绝望中唯一的一线希望的说明,以初沉痛地想,医生等于已经宣布了恩慈的死亡事实,放弃继续拯救她,一旦医院发出死亡通知,他除了认命地带着恩慈的遗体回去埋葬,还能做什么?

  而将她埋葬之后,他便彻底地失去她了,即便守望着昏迷的她都做不到了。

  如果他把她“捐”给研究中心,不论等不等得到新医疗科技来救回她的那一天,他或恩慈又有何损失?至少把她“捐”出去,他还有个希望,知道她好好的躺在某个冰库里,等待一个或者十分渺茫的机会,而不是埋在地底下,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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