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美景已经让参观的百姓们眼花撩乱了,再来这一群赏心悦目的女学生,众人实在是看痴了眼。
然而,任如是在看到娘亲跟宋承刚都将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后,她就知道自己要倒大楣了。
‘如是,你不作首诗来赞叹此等美景?’方素心一脸鼓励。
‘是!娘,’她无奈的应了一声,想也没想的吟道:‘姹紫嫣红蝶恋花,百卉争妍蜂乱舞,娉娉袅袅落花泪,豆寇年华魂难销。’
这明白暗喻她这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已到许嫁之年,却不似其他及弄女子成婚配,这‘魂难销’三字可是极深的感叹,哀日子难过……
方素心一听眉儿一皱。
宋承刚却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口尚乳臭,两次思春,你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嫁人啊!’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什么嘛!任如是臭着一张粉脸儿瞪那多嘴的宋承刚,其实那诗一出口,她已经后悔了,虽然、虽然那词与她的心境如此相合,但这个人为什么硬要将话说得这么露骨?!
也许有这个插曲,再来方素心在适时的让其他学生吟诗作对时,反而刻意的让女儿不再出头。
而这一天,在她率众女乘轿回学院时,在看到那些夹道欢呼并大喊会将女儿送到学院就读的热切脸孔后,她知道自己应是成功了,但女儿的那一首诗实在冲走了她不少的喜悦。
所以,在众学生各自回房后,她立即与女儿促膝长谈。
‘你不喜欢念书,是吗?’
任如是咬着下唇,‘娘,你明知道的──’
方素心抿唇,‘我只知道你的心早被你那个爹收买了,可是这段时间的学习下来,你除了嫁人外,难道没有任何想法了吗?’
她皱眉,‘娘,书念多又如何呢?礼记曲礼上有曰,“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而女子十五而笄,女儿已十六岁了,难道不该嫁人吗?’
‘你这样嫁人能做啥?不就是传宗接代、相夫教子,但念了书,你才有足够的知识与思维去思索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
‘娘,一定要这么复杂吗?’任如是一张小脸儿苦哈哈的,‘算命的说过,我的天命就是当个少奶奶,我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耶。’
她摇摇头,眸中露出坚定之光,‘娘不会放弃你的,更要你那个不长眼的爹知道,你绝对可以成为一个推翻女子无才便是德观念的扫眉才子!’
方素心起身,示意谈话结束。
那一晚,任如是很累,但却睡不着,娘不放弃她,不放弃招生,那就代表她的苦难日不会结束。
既然睡不着,她干脆开门溜到爹那儿去,没想到爹也是了无睡意,因为他已经听到她们今天到城里引起的热烈回响了。
对方素心频打‘俊男美女’牌,任思贤预料明儿一早一定会有许多人前来报名求学,他已在苦思对策!
一个爹、一个女儿,两人挑灯思考对策,肠枯思竭后,终于想出应付的好法子。
*
翌日一大早,无敌女子学院果然陆续来了一大堆求学的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小老百姓的女儿,但更有不少青楼女子、女乞丐等等。
而方素心也早有准备,她安排几名学生及丫鬟当招待,在完成报名手续后,带她们去参观这环境优美,层峦耸翠、水声山色皆有的美丽学院。
但方素心这厢忙于帮那些不识字的新生填写资料,任如是却在另一边忙于出题考试。
她要那些新生跟着她念那些绕口的诗词,且一念再念,念得她们头昏脑胀、舌头打结,信心大减后,再要她们拿笔写字抄词画画……
但来求学的大多是目不识丁的小老百姓,字都不认得了,还写什么字?画什么图呢?
一番折腾下来,她们觉得念书太累,个个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而一整天忙碌下来,方素心疲惫不堪的走出书房,这才惊觉学院里过于安静,按理,进来了上百人,怎么会空荡荡的?只有那些熟面孔的老学生?!
‘怎么回事,那些新生呢?’她快步的走向那些学生问道。
‘全走了。’邵惠玉答得快。
‘走了?怎么会全走了?’她一脸错愕。
几个学生你看我、我看你,都装出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
但其实她们都赞同任如是的话,来了那么多身分地位不一的平民学生,还有不少青楼女子,这里不成了龙蛇杂处的市集了?
更何况,任如是说她对宋承刚没兴趣,一旦宋承刚觉得她没意思后,他自然会另觅对象,届时,学院的女学生多出那么多,她们的机会又会被分散开了……
方素心抿着唇,来回的看着这些眸光闪烁不定,却不回答的学生,思忖一下后问:‘如是呢?’
几个人连忙耸耸肩。
她抿抿唇,转身朝女儿常去的后花园走去,竟看到她坐在亭子里乖乖的在念书?!
‘如是。’
‘娘。’任如是笑笑的看着在她对面坐下的娘,但见她沉着一张脸,她的笑容立即僵在嘴角。
‘那些新生是你赶走的?’方素心难掩心中怒火。
‘娘,你在说什么?你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招来那么多学生,我怎么会将她们赶走?’她心虚的否认。
‘是吗?我想有人是佛口蛇心,表里不一吧。’一个带着嘲弄的声音陡起。
任如是先是一愣,一回头,却见那个讨人厌的宋承刚一身月牙白衫朝她们走了过来。
‘承刚,你怎么来了?’方素心看到他也很讶异,因为预料到今天学院里会有些混乱,所以她要大家休个假,只排些人帮她忙。
‘我在城里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所以过来问个明白,但──’他边说边瞥向头越来越低的任如是,‘看来是不必求证了,他们所言应该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方素心不解的问。
宋承刚于是将那些讥讽招生条子上写的什么包吃包住、有教无类等都是骗人,其实是整他们那些小老百姓取乐等事转述给她知道,其中自然也有引述任如是‘考试’一事。
听完那一席话,方素心频频摇头,难以置信的瞪着一脸忐忑的女儿。
怎么有这么多嘴又好管闲事的男人!任如是气死了,但娘看来显然也快气死了!
她只好将早已准备好脱罪的理由拿出来说,‘娘,我这么对新生挑三捡四的,也是为了学院好啊,不然,学生素质不一,也会影响到先生们的教学,’
‘你给我闭嘴,娘那一晚同你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受教育的!’她头一回对女儿这么生气,‘有的人就算素质不好,但只要肯学,肯用功,她也可以学会的,你懂不懂?!’
‘山长这话说得真好!’宋承刚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这话听在任如是耳朵里,可是更火了,她猛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道:‘你给我闭嘴!’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捩风点火!
方素心脸色丕变,怒不可遏的道:‘尊师重道,难道娘连这四个字都没教会你吗?!你怎么可以对先生如此没大没小?!’
‘娘,是他没教会我!’任如是气呼呼的将箭头转向宋承刚。
‘山长,这事我承认我没教好。’他坦然认罪,但眸中的笑意甚浓,‘待会儿我会好好的再教导她一番,但此时此刻,我觉得山长该去向那些百姓好好解释一番,好化解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