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方狼狈而又不甘心地认同她的敏锐。「他是要亲自去没错,因为公司内似乎有不少人遭人收买,恐怕底价早已泄出去。」他只得御驾亲征。
「先前董事长还召开非常董事会,几个部门经理全被换下来,竞标对手收买的内贼几乎被一举铲光。对方可能怕董事长顺利抢下那块地,便出此下策。」在场的公司主任坦言。
「有说要多少赎金吗?」一名旁系表亲急问。
「有——」
「幌子。」喜棠淡淡放下怀抱的大妞妞。「对方不想把事闹大,所以就做做样子。最终目的,是要那块地。」
「现在该怎么办?」
她倾头懒懒一叹。「替我拨个电话给曼侬,说我请她和张妈妈喝下午茶,务必赏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喝玩耍?!」世方急到大骂。
「是啊。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去替世钦标下那块地吧,我要上楼换衣服了。」
登时场面大乱,没人再把她的话当回事,只吵著土地的事、赎金的事、挖角的事、安危的事。
喜棠却很看得开,照样悠哉。因为她早看穿,不必奢望土地会得标了。现在该想的是,世钦会被切下的是耳朵,还是手指,又该如何保住他的耳朵和手指。
因此,优雅富丽的花园午茶,她有点吃得心不在焉,不是挖了一匙蛋糕搅进茶里,就是执起奶油盅一口喝下去。
甚至,她还丢下客人半途离席。
☆ ☆ ☆
当喜棠出现在饭店房门口时,世钦一时怔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首先发现他的下落。
「再过一段时间,你会更明白纽爷爷本领有多大。」她宛如女皇登基般傲然入内。
「你一个人?」他瞪著俊眼,亲手为她带上门扉。
「你一个人?」她瞪著大眼,直视奢华大厅内悠然沉坐沙发内的身影。
「嗨。」对方弯起醉人明眸,状甚亲切。
「这是怎么回事?」张丹颐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出绑架闹剧是你们俩主演的?」
「不,是真的。」世钦一头性感的乱发,衣装不整,凌乱脏污的衬衫扯落了好几颗扣子。壮硕胸肌若隐若现,撩人遐思。
丹颐安然小啜红葡萄酒,一派事不关己。
「戴伦情形如何?」世钦紧蹙眉心,彷佛冷静,却十指纠结。
「头破血流,肚肠被人踢烂而已。你呢?」她坐在蓬软的单人沙发内,成三人鼎立之势。
世钦深深埋首在爬梳乱发的双掌间,试图摆脱自身的疲惫,应付别人不断丢来的麻烦。
「中午我的座车遭人拦截,我警告过戴伦不要反抗,但他不听。」
「可是你乖乖与绑匪合作,所以毫发无伤,还可以跟丹颐一起在这里喝酒?」啊?!
「我只能大致告诉你,我和绑匪达成某种交易。他们只要有利可图,绑我也行,放我也行,差别只在於利益大小而已。」
「哪来的绑匪?」
世钦不语,丹颐悠哉啜饮,她马上怒睇罪魁祸首。
「是你?!」这个可恶的张丹颐?
「丹颐也是出於无奈。」他慨然拦住张牙舞爪的小怒娃,以免丹颐被扒皮。「他交友不慎,惹上青帮,硬逼丹颐让他们分一杯羹,进行围标,所以我才会遭青帮挟持。」
「我才不管什么青红蓝绿帮!张丹颐,你自己闯的祸,为什么要我老公替你收场?!」还嫌董家一窝专给世钦找麻烦的人不够多吗?
「没办法。」他闲适耸肩,懒懒饮尽小几上水杯内的清水。「世钦欠我人情,只好替他找个机会还。」
做小人还有脸理直气壮?!
「好了。」世钦乾脆将她拉入身畔,一臂环紧她的腰身与双手,牢牢扣押入座,省得她发狗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抓烂他的脸,也解决不了事情。」
「世钦欠你什么人情?!他不想娶你妹,也是他和曼侬的私事,你这外人起什么哄、操什么心?曼侬早就看淡了,也跟我讲明她对世钦不再有感情,你还替她报什么仇、讨什么公道?!」
「喜棠,你坐好——」
「你为你妹感到不值总有个限度吧?!」她气到几乎自沙发上弹起爆炸,轰烂饭店屋顶。「你还要为你妹嫉恨世钦到什么地步?」
「喜棠!」世钦烦到直想捂死她的嘴。「你先冷静下来,我再跟你——」
「你心疼你妹妹、保护你妹妹、就是要替她出这口怨气,我没话讲,你大可冲著我来。姑奶奶我吃饱坐著等你!可你凭什么迁怒世钦?!」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喜棠。」世钦咬牙在她耳边狠狠咕哝,却差点被她挣脱了铁臂的禁锢。
「我也心疼世钦、我也保护世钦、我也会替他出怨气!」不是只有哥哥会这样爱妹妹,妻子也一样会这样捍卫丈夫。「不信你就拨个电话回去,问问你的妹妹和妈妈现在在哪里!」
丹颐当场冷下狠眼,气焰阴森。「你挟持她们?」
「我一听世钦出事,就知道与你脱不了关系!」而且还是出於他妹的警告。
「你对她们怎么样了?」丹颐森寒地冷睇著,吐息如兰。
「就看你打算对世钦怎样!」她恶斥。
「我会对他怎样?」
「今天要不是你,他会被人绑架吗?」
「是他自己要出面干涉我的事,我还能怎样?」
「你要找死,也犯不著拖著世钦去替你收尸!」
「他就是得收。」丹颐隐然动怒。
「你们够了——」
「不管我闯了多大的祸,世钦就是得负责。这是他欠我的。」
「世钦从来不欠人什么!」
「他却欠我一份感情。」
「放屁,你妹根本不需要世钦的感情!」
「可是我需要!」
喜棠脑浆凝结。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她完全转不过来。
这个……也就是说,不是曼侬苦恋著世钦,不得结果,所以丹颐这个做哥哥的就陷害世钦以替妹妹出口气了。而是……
「你在中国,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到了欧洲,还是不接受。」丹颐俊美的冷脸满是怀恨。
「我不接受,与地缘无关。」他身心俱疲,好想直接入土为安。
「我也没有强迫你接受。但你为什么在我坦白後,态度完全改变,让我连你的友情也失去了?」
「我没有不要你这个朋友,我只是还没厘清自己该怎么面对你。」
「你觉得我很可笑吗?我的这份感情很丢脸吗?」丹颐扯起荒谬的笑容。
「我没有这样想,你也别离题——」
「是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妈的!世钦一掌重重打在桌上,震得人人心中一凛。
他立刻懊恼於自己的失控,烦躁得抓起水杯仰头猛灌,企图冲掉一切混乱。
他喝得太快,惊觉之际,连吐出来都来不及——
「我到现在都还深爱著你。」
丹颐缠绵的低喃,幽怨而凄凉,听得喜棠小口大张,呆若木鸡。
「你给我的回应太残忍,我无法不报复你。」
世钦只忙著呛咳,想反驳都没法子说出一个字。
「他、他回应你什么?」
丹颐根本听不见其他的狗吠,一迳痴痴凝睇他情动多年的男子。「你为什么在巴黎跟那些母猪疯狂做爱、疯狂作画?你为什么宁可为这种货色倾注你的才华,却不肯为我画一张?」
面对丹颐伸来的萧索食指,喜棠呆到不知她「这种货色」该说些什么。
「这不关喜棠的事。」世钦捂口垂头,一脸痛苦。「我也不想再——」
「不关她的事吗?」丹颐苦笑。「你每一个模特儿都一个样儿,一定是黑发大眼小个头。我一看到你带回上海的新娘,马上就知道你为什麽总是找那样的模特儿作画、找那样的女人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