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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钦和昨晚的他,真是同一个人?

  第八章

  「你跟哪些人碰面,说了些什么话?」

  「就你那票天狼会的朋友,还有个洋人跟我搭讪呢。再来就是——」唔,不是很想提那女人。「就是到大厅认识其他来宾,彼此聊聊衣裳什么的,然後你就出现了。」替她敬酒敬到吐。

  「我在派对上都说了些什么?」

  她叽哩呱啦地据实以告,听到什么就讲什么,听不懂的也照讲,天花乱坠。

  「後来,旁边的人听你这么一说,也有兴趣了。就来问那些稻谷收割的情形。」

  「交割。」

  「喔。不过你却继续回答上一个人那个很好笑的问题。你就说了,若只砸下这么一点钱,玩玩就罢,说不上炒。所谓炒谷嘛,就是要稻谷够多才炒得起来。後面就有人抢著问啦,究竟稻谷收成要如何解毒。」她倾头攒眉。「世钦,是不是饭一旦下锅快炒就会有毒?所以每吃炒饭都很需要解毒?」

  「解读。」

  「唔。」他们对农业的兴致真高。「後来你就回答另一个人所提的洋行七叶谷。有会长叶子的稻谷啊?」

  「企业股。」

  「这样啊。你就告诉他们对洋行来的情报要审慎——我也这么觉得。洋人开米行,哪会安什么好心眼。对不起,离题了。你认为,特别是他们打算抛熟的迟谷——」

  「抛售。」

  「那什么叫迟谷?我听说过南方有时一年可收三次稻谷,最後的那一次就叫迟谷,对不对?」她也很有概念的哟。

  「手上持有的股。」

  「好吧。」她拿他没辙地耸肩撇嘴吊白眼。「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对那些人真有耐性,我却只忙著压下好几个呵欠,对他们感到烦。我很没爱心吧?」

  她毫不在乎地坦然面对自己,与昨天爆发的自卑行径截然不同。

  「不过丹颐也真是的,干嘛这么勤快地替你递酒?还怂恿别人敬你酒。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他应该知道你酒品很糟的事吧?」

  「也许他需要我闹点笑话,熟络气氛。」原来是他。

  「丹颐真是皮。」哎。

  「可以说你真正赴张家派对的原因了吗?」

  呃,不再兜圈子啦?「我……看热闹啊……」

  「喜棠,我现在精神很不好,待会还有要事得处理。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也不浪费你的口水。直接讲重点,行吗?」

  好不容易有点夫妻间闲话家常的气氛,为什么要这样杀风景?

  她明白,世钦还是在乎她,定要确知她心中的委屈。只是他不明白,差劲的表达足以毁掉一切美好的用意,惹出更大的怨气。

  「你为什么去张家?」

  「看曼侬!」

  他皱眉,她怒目,不复先前好心情。

  「我跟她被视为未婚夫妻,完全是旁人瞎起哄,我们彼此都没这个意思。」

  「而你却跟她一起待过法国,听一样的音乐,说话也一样的口吻,甚至跟她用一样的画架。就算你对她没意思,你又怎么确定她对你没意思?」

  俊脸冷然抽动。「你偷溜进我的储藏室?」

  「我没偷溜,我是正大光明闯进去的!」不然哪会晓得他藏画藏笔藏颜料外,还背著她藏了什麽野女人。

  「我希望你下次在这宅子里要闯任何地方时,先徵得我的同意。」

  「你如果嫌我偷偷摸摸、贼头贼脑、品德低劣,那你干嘛娶我?去娶那个十全十美的曼侬啊!你如果觉得是娶了我之後才发现我比想像中还烂,那就把我打入冷宫,放逐到你任何一处不要的破寓所啊。你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你要我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她发什么脾气?「我在谈的是我们俩的事,为什么要一再牵扯到曼侬?」

  「是你自己一直要问我的!现在我全老实说了,你再来挑剔我的老实。我倒想问你,我有糟到那种地步吗?你对我就只会念念念,不准我这个不准我那个,你对曼侬却从来没有意见,还处处替她说话!」

  小人儿气爆了,火力比他还旺,令他傻眼。

  他不懂。他就是因为疼喜棠才会费心照料,切切叮嘱。他对曼侬毫无感觉,才对她个人一切全无意见。这有什么不对的?

  「我替曼侬说话,因为人家是外人——」

  「所以我这个内人就可以随便任你骂?」

  他隐忍地咬紧牙根,维持冷静。「我何时骂过你?」

  「你挑剔我的伤害力,比骂人更甚!如果你只是单纯地嫌弃我缺点太多,我无所谓,我反而会很开心,至少你还满关注我的。可你就是不能拿我跟别的女人比,而且还是跟你交情匪浅的女人!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情还是教养还是品德,就连头发长短都不可以比!」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一时怒气攻心,差点掉泪。她才不屑哭给他看,沦为他的话柄。

  仔细想想,他们的婚姻原就是基於交换利益,不是因为感情。是她自己昏了头,意乱情迷地整个人栽下去。光这一点,她就已经理亏,还有什么立场去跟人争宠?

  「你这是做什么?」他无奈长叹。

  她不明白他这是在说啥,直到他把她带到沙发上坐好,亲手替她擤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才知道自己早就败阵了。

  真亏。只要世钦一对她好,哪怕只好那么一滴滴而已,她就会彻彻底底地降服,一点火气也没有,连原本的气魄也甘愿舍弃,拜倒在他的温柔里。

  哎,喜欢一个人,简直是犯贱,乐作窝囊废。可是,真的好甜蜜、好幸福。就算集结世上最优美最丰沛的字句,也表达不出这刹那的满足。

  世钦枯坐沙发内,搂著死黏他不放的泪娃,满是无力感。

  他已经宠她到这种地步,她为什么还满肚子委屈?冷静跟她讲理也讲不通,看她掉泪就心痛。算了,乾脆什么也别说,免得一说就错。

  「你为什么又不跟我说话了?」浓浓鼻音,可怜兮兮地娇嗔。

  老天……「你还要我说什么?」

  「是你找我过来的啊。」

  「我们不要再谈了,行吗?」他几乎虚脱,不想再应付似要卷土重来的世界大战。

  「你还好吧?」

  「不好。」

  「是吗?」那就好,不然她就没有报仇的乐趣了。他把她整得这么惨,不狠狠礼尚往来一顿怎么成?

  她故作无心地更加偎入他怀里,枕著他的肩窝对他吐息。

  「世钦,你昨晚说的都是真的吗?」

  「坐好。」他勉强避开颈项上的娇吟暖息。「我说什么?」

  「你说你并不讨厌坏女人。」

  「什么坏女人?」他不安地发觉,娇软的小身子已经侧坐到他腿上来,纤纤双臂慵懒地揽住他的颈项,松松交握。

  「这就对了。我认为的坏女人,和你认为的坏女人,好像不一样。」

  「不要乱动。」以免剌激到已经绷挺难耐的欲火。

  「我一直为自己的坏耿耿於怀,怕你觉得我懒散,又说我心机深,还嫌我奢侈浪费,更认为我带不出门。别人这么说我还无所谓,你这么说我,实在伤我很深。」

  「喜棠,我等会还有急件要处理。」换言之,请收敛一点,此刻不宜纵欲。

  她才不甩他,继续发嗲。「要不是你昨晚的坦白,我还真会一直伤心下去呢。」

  「我坦白了什么?」

  「你说我那些不叫坏,你还叫我应该努力变成另一种坏。」

  愈听愈怪。「哪种?」

  「看,这种啊。」

  他差点当场血溅三步——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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