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绝对无心的,事情怎么这样巧?先是斯年,六年之后,文珠的丈夫也——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帝对她的惩罚?
「费烈,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会尽一切力量。」她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她知道她不能,尤其是现在。「甚至——如有需要,我可以立刻赶回香港。」
「不,你不用回来,我们知道你正在实习,而且——文珠现在好激动,你不适合见她。」费烈立刻阻止她。
「那——我能做什么?」她想哭。
文珠怎么会是这样的女人呢?她真的不甘心。
她盼望的只是斯年一个男人,只是一个,全世界任何男人都不在她眼中,即使比斯年更好的。
她爱斯年,只爱斯年。
「我觉得——你最好打个电话给家瑞,打去公司找他。」他说:「你跟他谈谈,让他清醒清醒,让他知道他只是在作梦,不可能有希望的。」
「但——这不是会伤了家瑞?」她轻声问。
「但也救了他,救了文珠,救了他的家庭。」费烈低声说:「我知道你定会做得恨好,因为你是蕙心。」
「我也做过许多错事。」她对自己摇头。
「那只是感情方面。」他说,肯定地。「除了感情,任何事你都能处理得很好。」
「但这事——有关家瑞和文珠的感情。」她叹息。真是作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与你的感情无关,是不是?」他笑了。
「那——我该对他怎么讲?」她有点害怕。家瑞—— 毕竟是好朋友,又曾是她的上司。
突然之间,她想起斯年的怀疑,斯年——啊!斯年 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上帝。
「随便你,你一定会讲的,」费烈说,「家瑞怎么这 样傻?明知不可能的。」
突然间,慧心有点同情家瑞了,家瑞明知不可为而·为,这岂不是和她与斯年之间相同?
斯年——是否也是明知不可能呢?
莫名其妙地,她情绪也低落了。
「好,我会做,」她吐一口气,「几小时之后,我打 电话去公司找家瑞。」
「你一定要说服他,令他清醒。」费烈强调。
「我会尽力。」她说。
「哦——斯年为什么回比利时?」他突然想起。
「原因——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克服不了心中 的矛盾。」她说:「是我鼓励他去的。」
「慧心——」他觉得意外。
「是我的,自然属于我,」她似乎看透了世情,「不 是我的,强求又有何用?」
蕙心终于打了电话给家瑞。他原是个沉默的人,从 来不表示自己的恩想、意念。这一次,他竟坦然承认了 一切,这令素心——即使原巳知情,也更惭愧、更不 安。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当我发觉时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家瑞说:「我内心非常痛苦、矛盾。」
慧心哑然。
叫她说什么呢?在这种情形下她实在无话可说,她作梦也想不到家瑞——她对他甚至比其他朋友都冷淡。她常常忽略他的存在,因为他太沉默。
「我明知是走向一条死胡同,我永远也走不过去,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如不走会更痛苦。」
慧心依然无言。
「我是活该,文珠有理由生气,有理由骂我,甚至有理由提出离婚;但,慧心,我真不是存心把家庭弄碎,真的。」他说。
「你——傻,家瑞,我们只是朋友、同事,」她勉强逼出一句话。「永远是这样。」
「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有妄想过会有所改变,甚至——得到,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痛苦的。
「控制不了也要控制,这事——由不得你,你要对家庭负责,对文珠负责,」慧心吸一口气,「你这算什么呢?令我永远不能在文珠面前抬头?为难我?家瑞,我的感觉是——荒谬。」
「我自己的感觉也是荒谬,」他似乎在苦笑,「明知无望的事,明知斯年——但是喜欢、爱一个人并没有罪。」
「或者喜欢、爱一个人本身是无罪,」她硬着头皮说,「但涉及第三者,伤害了第三者就有罪。」
「我知道——我无意造成目前的局面。」他叹息。
「是——文珠发现的?」她问。
「不,我自己告诉她的。」他说。
「你——你怎么这么做?」她啼笑皆非。「你简直——哎!你可知道这样会陷我于不义之地?」
「我没想到这些,再不告诉她——我会崩溃,」他说得十分真诚,「我真的没想到。」
「你自私,你说出来心里轻松了,但你害了文珠,伤害了我,你不知道吗?」她叫了起来。「叫我回香港怎么面对文珠?怎么面对公司的同事?」
「我——抱歉,」他是真的后悔,「这两天我已想过了——我刚刚巳递上辞职信。」
「辞职只是逃避,能解决事情吗?」她尖锐地。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问得像个孩子。
「不是我要你怎么做,」慧心吸一口气,「而是你自己该仔细想一想,这事——不容许你乱来。」
「但是——」
「没有但是,你去向文珠认错,努力挽回一切,你告诉文珠,你爱的是她,你一定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爱你的孩子?」她近乎斥责。
电话里一阵沉默,然后他答应。
「我会做,慧心,你放心。」他低沉地说:「这次是我太冲动,弄得大家不安又痛苦,我——很对不起你,慧心,我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不必再说抱歉,只要把结局弄得圆满。」她说。
「我尽力。」他也透了一口气。
他也矛盾,是吧!他并非完全不爱文珠,只是——日子久了,他忘了吧?
「我不接受你的辞职,」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件事与公司无关,你还是把信撤回去吧!」
「但——再面对你,是件——很残忍的事。」他终于说。
「你必须对自己残忍,明白吗?」她说。
他想一想,点头。
「好。」停一停,他又说:「斯年——知道这件事?」
「不,他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她用平淡的声音说,「他没有必要知道。」
「这是你的仁慈,你使我免于难堪。」他感激地。「我觉得自己扮了一次小丑。」
「试试生命中的各种角色也不错,」她笑起来,「而且——斯年不在这儿。」
「斯年——去了哪里?」他显然意外。
「比利时,」她坦然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
「那他——还会回来?」他急切地问。
「我没问过,他若想回来,自然会回来,否则——我问了也多余。」她说。
「蕙心,你——有什么打算?」他关心地。
「我的打算在六年前巳经定好了,我没法选择,」她苦笑,「看来我——还是回来当老总吧!」
他沉默半晌,然后说:「为什么世界上的感情总是不如意?」
「也不能这么说,许多事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她心平气和地,「路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
「你的话——很有道理,」他吸口气,「慧心,我会照你的话去做,我没有资格伤文珠的心。」
「而且你也爱她。」她说。
她又加一句:「当年你是爱她才和她结婚的,你的个性不容许你因为其他因素而随便选择对象。日子并不久远,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件事。」
「我——会。」他似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