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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厦停车场停好车,她走进大厦。

  她是幸运的,在中环停车之困难人所共知,公司却在大厦里有四个车位,老总给了她一个,山羊胡子对她真是无话可说,否则每天光找车位就不必上班了。

  门口接待处的小姐对她说「早」,又露出一抹平日没见过的特别笑容,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总是这样的,老有数不清的古灵精怪的念头。

  慧心只有二十八岁,却心如止水。

  秘书也说早,笑容里有丝古怪。为什幺?今天她穿的衣服不妥?她的淡妆有问团?

  以前慧心是从不化妆的,自从做了老总副手之后,她要接触很多人:客户、广告商、公关,还要参加更多的应酬,不化妆有点不礼貌,、。所以她为自己加了层淡妆。除了礼貌,她也提醒自己,昨日的沈慧心已死,今天该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

  既然没有抓住爱情,就让她把全副精神放在事业上,这是——无可选择,也无可奈何的事。

  她坐下来,想起哈佛讲师朗尼,他已是哈佛的名教授了。除了平日教课外,假期中他仍替美国许多大公司开讲习班,帮助有潜力的职员进修。

  朗尼仍时有短信、问侯卡寄来,不过六年了,他们没有见面。当年的尼曾引起斯年的误会,虽然她问心无愧,但遗憾还是造成了。

  ××××××××××

  桌上有一盒花——啊!一盒花?谁送的?顺手拿起抵,细长的透明胶盒里放着一朵雪白的百合,用浅黄色的线布扎起来,百合——她急切地想看送花人的名字,卡片上写着:「希望这是友谊的开始,李柏奕。」

  李柏奕?哦!原来是他。这就是门口接待小姐和秘书笑得特别的原因,是不是?拒男人于千里之外的沈慧心又有人送花?

  又有人——当年斯年是送过的,哎!又是斯年,她是永远也不会忘了这个人、这个名字——斯年。 

  这李柏奕倒是个坐言起行的人,昨天才认识,今天就开始送花,意心的心里只有阵阵难以形容的感觉,倒不是又有人送花,而是——柏奕的神态、气质是那样像斯年,连昨天在文华一起午餐的费烈、文珠都这幺说。

  心情很好——倒不是因为花。

  她开始工作,她一工作起来就是全神贯注,直到十点半,秘书才送进来今天的第一批信件。

  「有一封是私人的。」秘书把一封信抽出来。

  意心接过来一看,是朗尼的信,大概又是问候卡之类的吧!

  朗尼早该对她死心了。

  拆开信封,居然是信,而不是问候卡。朗尼说他将于六月中旬到港——六月中旬?那岂不就是这几天?六年之后的今天他又将来港?

  他没写确实日期,显然不要她去接机。但是朗尼来,她总得尽尽地主之谊,朗尼是朋友也是老师,又对她那幺好。

  啊!朗尼要来了。

  有一阵兴奋,但一会儿,她又全心投入于工作。十二点的时候,她抬起头,山羊胡子老总正站在她的玻璃门外。

  「你不饿吗?想抢我的位置也不能这幺拼命啊!」老总笑呵呵的。「一起午餐。」

  「当然。」意心站起来。

  老总约午餐总有特别的事,她不能拒绝。

  老总喜欢去马会午餐,他喜欢那儿的菜式。但中午马会饮茶的人很多,并不清静,不像晚上,小孩子一律不许进去,倒是谈公事的好去处。

  「自己叫,想吃什幺?」老总坐下来说。

  慧心为自己点了菜,老总望着她笑。

  「我年底就要走了,知道吗?」他说。

  「我以为你会延后一年才退休。」她说。

  「早一年,晚一年并没什幺不同,我老了,还是早点退休好了。」他笑。「我预备回瑞士养老。」

  「你终于承认自己老了?」意心笑。

  「不承认行吗?」老总摇摇头。「我是平静的,因为这是无可避免的一天,我并不难过。」

  「我们难过,因为我们将失去一个好老板。」她真心地。

  山羊胡子老总人虽风流,对她却很正经,不但给她许多机会,还教了她不少东西,他是好老板。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哈哈大笑。「沈,我向总公司推荐,由你接替我的职位。」

  「老板,这——」她呆住了。

  所有的人——甚至她本人也想过,她可能接老总的位,但她太年轻了,才二十八岁,还是女性,她认为可能性不大,但——但——

  「我上个月去纽约开会时曾和上面谈过,他们都不反对。」老总又说:「所以——大概是没问题的。」

  「啊——这实在令我震惊。」她说。

  「震惊?你害怕?」老总意外。

  「说实话,我没有把握做得好,我的经验有限。」她想—想,说:「要管理整个公司两百多人,一、二十个部门,我真的担心!」

  「别担心,你一定行的。」老总拍拍她。「我已观察了你六年,你一定能够胜任,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该谢谢你一再的栽培。」她说。

  「好好工作,好好表现。」他说。

  似乎——她升老总的事已十拿九稳了,是吗?

  谁不希望做老板呢?这不是六年前她的目标吗?这 目标比她预期来得早,她以为至少得捱过十年,但——但,她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兴奋,怎幺回事呢?

  「朗尼在美国帮你说了些话,你知道的,他在公司 里颇有影响力。」老总又说。

  「啊!我早晨收到他的信,说这几天他会来香港。」 她说。

  「不是这几天,是明天。」老总胸有成竹地笑。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意心摇头。「不会又派我去接他吧?」

  「不,陈家瑞去。」他摇头。「沉,你要预备一下,如果你升职的事批准了,三个月后你将去美国受训。」

  「又去?」她叫起来。

  「要成功总要付出些代价啊!」他笑。「受训一个月,在我离职前两个月回来,好办移交。」

  「说得好象已经批准了似的。」她笑。

  「当然批准了。」老总肯定地。「朗尼这次来,就是要和你讨论这件事的。」

  「啊——你们事前完全不告诉我。」她埋怨。

  「他明天就来了,你们自己谈不更好?」老总笑。

  「我巳经六年没见他了。」她感慨地。六年的变化太大,朗尼是变化的导火线。

  「当年斯年误会朗尼的事我很抱歉,」老总居然也知医,「我想斯年一定会恨我一辈子。」

  「他不会,他现在心中无爱也无恨,只有平静。」她立刻说。「他的离开——是我们无缘。」

  「有他的消息吗?」老总是关心的,他是斯年的朋5。

  「没有。」她黯然。

  ‘啊——这样吧,我回瑞士时顺道去比利时看看。」老总笑。「看看做了神父的他,是不是还那幺康s、漂亮。」

  「斯年——永远是那样子的。」她说。

  「我会告诉他,说你始终挂念着他。」他说。

  他不必了,不要打破了他的平静。」她摇摇头。「不可能改变的事也不必再掀起波纹了。」

  「你会接受朗尼吗?」老总突然问。

  「什幺?」她吃了一惊。’‘你开玩笑,我从来就没考虑过他,我是有‘种族歧视’的,我若要嫁,一定要嫁中国人。」

  「你是种族歧视,」老总摇头。「但,朗尼可是一直在等你。」

  「别开玩笑,我没叫他等,我甚至没说过任何足以令他误会的话。」她正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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