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她竟在这一剎那,在他眼中看到。
「你的疤甚么时候去磨皮?」她爱惜地轻抚他在额头上的疤痕。
「我不介意,他们说要磨平。也许要等新肉长好些时才行,现在它还太嫩。」
「这么日以继夜的工作,你太辛苦。」
「那是肉体的辛苦。每想起有你,甚么辛苦都忘了,他们答应我——」他停口不说。
「谁答应了你甚么?」她关心地问。
「不提工作。」他立刻转题目。「阿奕——周子奕说你搬了家。」
「是。没办法通知你,但你总找得到我,公司总在那里。」
「告诉我,你总会在那儿。」
「我总会在那儿。」她想也不想。爱他,要给他信心。
「周子奕是我唯一可信的人,」他说:「以后,我们靠他联络。」
「你岂不等于失去自由?」她说。
「做这一行原是失去自由,像困在笼子里让人参观的动物。」
「不要贬低自己,你已非常成功,很少人能及得上你的成就。」
「成就。」他轻轻地笑,一下子就转开话题。
「回来之前我又累又紧张,拍了三十几小时的戏,又不知道阿奕接不接到你,进门时心都快跳出来。」
「他们为甚么要有人在楼下看守你。」
「谁说的?」他呆楞一下。「你没听说过以前林青霞在台北拍戏时,三组人拿着武士刀抢她的期,那才叫精彩。」
「香港也变了当年的台北?」
「林青霞还告诉我,以前有个黑道人物叫刀疤小蝴蝶甚么的很保护她,帮她不少。」
「你是在编故事,你认识林青霞?」
「下次有机会你问她。」他笑起来。
两个人定定地凝视一阵。
「我们这——是不是真的?」他不能置信。
「休息,好吗?」她的头枕在他臂上。「明天一早我们都要工作。」
「答应我.永远等我。」他慎重的。
早晨醒来,令刚已失去踪迹,浴室有他换下的衣服。灯台上有张纸条。
「我早班。等我。爱我。」
没有称呼,没有签名,字写得很孩子气,像个小学生。可若心甜地笑一笑把纸条放进手袋,匆匆梳洗而去。
这就是他们以后的相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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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到办公室,爱咪手握若可若勿勿留下的「线索」纸条,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四十八小时见不到出现就报警?」
怎么大家的言语行动都愈来愈戏剧化呢?
心情大好,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可若策画的一个广告被客户大大赞好。人逢喜事,可若开心地大叫。
「爱咪,中午吃鱼生。」
「我宁愿加人工。」爱咪笑得暧昧,顺手递上一封信。「私人的。」
幼稚不成熟的字体,可若一把抓在手心。
「小心开心过分,被百万女影迷在街上追斩。」爱咪说。
「等我五分钟。」可若返转身,下意识关上遮不住一切的玻璃门,立刻拆开信封。
「从来怕演感情戏,昨天把对手当成你,一次OK。为甚么她不是真的你。看见电视里你替我拍的广告,你彷佛在我身边。」
但是没有称呼没有签名,信也无头无尾,是匆忙中写的吧?
走在路上,可若轻盈快乐得像跳舞。
「如果把这信公开,你猜会有甚么后果?」爱咪又笑又摇头。
「血流成河!」可若居然在大街上旋转一个圈。
「喂喂喂,三十出头啦。」
「没试过,真不知道竟然能好成这样。」
「甚么?」爱咪瞪眼。
「恋爱滋味。」
「下个广告恐怕得加成吨蜜糖。」
「快马加鞭,爱咪,不要浪费青春。」
「晒命,全世界只有一个方令刚。」
「嘘。」可若吓一大跳,立刻恢复正常。「别把名字讲出来。」
「敏感成这样?有人监视你?」爱咪摇头。
走进日本餐厅,好不容易等到座位,对面桌子生着的竟是梁美仪。「嗨。」她拋来一值不冷不热,不笑不怒的眼光,继续吃她的食物。
可若和爱咪都有了警惕。无意巧合?刻意安排?
不不,食鱼生是可若的临时动议,不可能预谋。
可若勉强跟她招呼。但是面对面的对着爱咪,两个人都没有聊天的心情。
和梁美仪一起的是个中年男人,普通模样,引不起任何人注意。他们先来当然也先走,站起来时,梁美仪故意绕到她们这台。
「慢慢用,嗯。」她用手轻拍桌子,转身这才扬长而去。
「这女人——她以为她是谁?」爱咪气不过。
「理她是甚么人,和我们没关系。」
「那模样好象方令刚是她的。」爱咪骂。
令刚是她的?可若心中一动,把视线投回梁美仪背面,她正好转头,拋来一个似不屑又不怀好意的冷笑。
但是——不可能的。她是阿嫂,是儿时玩伴,令刚说得清清楚楚。可若对令刚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回到办公室,梁美仪的模样挥之不去,那个示威的冷笑一直威胁着她。
「你说,我怎么可以找着他?」可若竟然也孩子气上来。
「登报、上电视、上电台都行。」爱咪说:「你想我帮你做哪一样?」
「工作。」可若狠狠地打自己的头。冷静一点,疑心生暗鬼,她有信心。
信心在黑夜来临时最软弱。
可若在她的陌生新公寓里坐立不安,甚么人才能帮到她呢?甚么人呢?
她想到有次在美国读书时发高烧,独自躺在宿舍里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最无助时她打电话给立奥,是他来到把她送到校医室,是他帮了她。立奥。
立奥的手提电话是个女人接的,唐碧江?
当然。
可若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是林可若,立奥在吗?」
「请等一等。」成熟有教养的声音。
「可若?你有甚么事?」立奥立刻接听。
「我——」一个字才出口,一向坚强独立的她居然哭了起来。莫名其妙的。
「可若,可若,你怎么了?」听得出真心关怀。「你在哪里?我立刻来。」
「不不不,」可若努力收拾泪水,但力不从心。她不想令唐碧江误会,怎么会对着立奥哭呢?又不是在美国念书时,她只想找立奥帮忙。「你不必来,我没事,我——」
「把你新地址告诉我,立刻来。」立奥肯定地说。有难以推拒的力量。可若只好说出地址。
半小时,立奥赶到。这对相交十年又分手的人又面对面了。
「甚么事,你从来不流泪的,」立奥抓住她的手。「只有那次在美国生病。」
他也记得那次,她颇惑动。她早知道他绝对不是坏人,她对他仍有信心。
「我怕她误会。」她说。
「不会,她是极成熟的人,」他摇摇头:「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可若凝望着立奥,无论如何她知道,他是可以信靠的,虽然他们已分手。
「我想找方令刚。」她说。
立奥脸上一抹难懂的神色。「别再替他找麻烦,可若,」立奥慢慢说:「你找他有重要事?」
「不——」她垂下头。「我想见他。」
「最近圈子里都在传他的风风雨雨,妳不想他再受伤吧?」他说。
「甚么?」她完全听不懂。
「受伤,被打的。」他叹一口气。
「不——不可能,」她大吃一惊。「拍戏受伤,我看到额头的疤痕——立奥,你听到甚么事,请告诉我。」
「只是这么多,」立奥爱莫能助的摊开双手。「拍戏时瞭一个龙虎武师说的,我只在一边无意中听到几句。」
「他们说甚么?」她瞪圆了不能相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