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以玫叹一口气。
“是啊,这一阵子香港总是下两,虽然可以免去制水之苦,却也真烦人。”他说。
“可不是,尤其交通阻塞,计程车又难叫,真是苦不堪言。”她望着雨在发愁。
“我有车牌,干脆去买辆小汽车来代步。”他说。
“停车呢?你有车位吗?”她看他一眼。
她真是觉得子庄有时过于天真。
“这是唯一的问题,停车。”他摇摇头。
他们站在路边等车,一部部计程车经过,不是车上有人就是竖起“暂不载客”的红牌,真是令人生气又着急。
“我看是没有希望了。”她说。
“有耐心、有信心一点,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说。可是一语双关的暗示些什么?
“不要太天真吧,没有车就没有车,皇天不会变一辆给你。”她故意浇冷水。
子庄看她一眼,沉默下来。又等了一阵,依然是等不到车。“子庄,怎么还不搬回旧屋子呢?”她忽然问。
子庄呆怔一下,摇摇头。“暂时没这打算,迟一步吧!”“为什么?屋子空着,很是可惜,而且没有人住,你不怕被人偷窃?”她说。
“不要紧,那一带治安不错,而且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他说。
“你能告诉我不肯搬回去的原因吗?”她盯着他。“这——没什么原因,我最近比较忙,而且搬来搬去实在感到麻烦。”他说。
“不是真话,子庄。”她摇头。“哎——事实上那是莫恕的房子。”他垂下头。说莫恕两个字他依然很不自在。
“哦——”这倒出乎以玫意料之外。“是他的房子,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子庄皱眉,过了一阵才慢慢说:“离开之前他曾来找我,我们吵了一架。”
“吵架?”她笑起来。“你要他走的?”“没有,不是我要他走。”子庄胀红了脸。
“我只是不明白,为了你——他什么都肯做,甚至委屈、牺牲自己。”她说。
“以攻——”他难堪了。
“我说的是真话,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摇头。“偏偏你却恨他。”
“以玫——”
“世界上的事原就是这么不公平的。”她说。
“以玫,我——我也不是恨他,”子庄费力的挣扎着。“只是——只是——”
“不必跟我解释,那只是你们俩的事。”她淡淡的笑。
又过了一阵,还是没有车。
“你可是怪我?以玫。”他低声地问。
“没有。”她漠然说:“我要怪的该是莫恕,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在他心中毫无分量。”
“以玫,我——”
“他是个冷酷绝情的人,”她恨恨的说:“我们不要再提他,我恨他。”
“以玫——”他惊讶的。
在对面街边,有一个撑着大黑伞踽踽独行之人,看不见他的脸,但那身影——
“莫——恕?”以玫突然叫起来。
然后,整个人都改变了,她胀红了脸,呼吸急促,眼睛也放出奇异的光彩——她不是才说恨吗?
“莫恕?”子庄大吃一惊。
“莫恕——”以玫浑忘一切,已大步冲进雨里。“莫恕——”
她飞奔过全是汽车的街道,她不顾一切的朝那撑伞的男人扑过去,莫恕,她怎能再放过他?
“莫恕——”她激动的捉住那男人,也不理自己一头一脸一身的雨水。“莫恕,等一等——”
撑伞的男人停下来,诧异的转过脸来。
“小姐——什么事?”他问。
“啊——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我——”以玫窘红了脸,迅速放开了那男人。
是一张绝对陌生的睑,怎会是莫恕呢?
“没关系。”那陌生男人风度很不错。
他走开了,只剩下了显然呆怔的以玫。
子庄也赶了过来,他无言的站在以玫身边,眼看看淋得一身湿透的以玫变得满脸苍白、失神。
“我——认错了人。”她颓然说。
“我们——走吧!”他说。声音沮丧。
一辆计程车停在他们身边,这么好的运气,居然碰到个好心的司机,同情以玫一身一脸的雨水?
说了地址,他们俩都沉默的坐着。
“那人——真的很像他。”以玫忽然说。
“我没有看清楚。”子庄酸涩的。
“我太冒失、太鲁莽。”她自嘲的摇头。
脸上依然苍白一片。
“就算是他——也不必这么激动。”他当然是不满的。“你就这么奔过去,你不顾危险了?马路上全是汽车。”
“我没有想到危险。”她摇头苦笑。“我只想抓住他,我不知道,我——很莫名其妙。”
子庄的眼光望著窗外的雨,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快到家了,他才慢慢说:“我该嫉妒,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漠然摇头。
“他——依然不能使你忘怀。”他叹一口气。
“我很抱歉,子庄。”她看了他一眼。
“该抱歉的是我。”他叹一口气。“是我把情形弄成这个样子的。”
“不能怪你。”她摇头。爱,原是无可奈何。
到家了,她下车,他却意外的没跟下来。
“我——很抱歉,以玫。”他在关上车门时说:“真是很抱歉。”她的眼睛一下子湿了,有些事——不是抱歉能解决的。
唱片公司陈经理的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子庄。虽然子庄不为这冢公司工作,大家却是熟人。“子庄,”陈经理意外的。“怎么会是你?”“有点事。”子庄显得很不自然。“而且——顺便路过此地,就上来坐坐罢了!”
“不是想请我吃饭吧?”陈经理笑。“我知道你为何以玫录的那张唱片已经完成了。”“不——”子庄犹豫一下。“我想知道莫恕在哪里?”“莫恕?”陈经理更意外了。“为什么?你有事要找他?”“是,有事。”子庄生硬的。“能把他的地址告诉我吗?我想立刻见见他。”
“这——”陈经理十分为难。“地址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是不使说出来。”
“我一定要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子庄脸上有一抹十分坚决的神色。“很抱歉,我不能说,我答应过莫恕的。”陈经理歉然的摇头。“但是我急于要见他。”子庄动也不动的站着。“这件事一定要当面解决。”
“或者——我替你把事情转告他?”陈经理说。
“不行,我一定要见他。”子庄肯定得无与伦比。
“子庄,请不要怪我,你知道我很难做,大家都是朋友,而且莫恕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若告诉你,我相信他会怪我一辈子。”陈经理婉转的。“他不但是朋友,也是个人才,我们不想失去他。”
子庄的脸色改变一下,却不退缩。
“或是——你问问他,可愿见我?”他说。
“这倒是可以。”陈经理点点头。“我替你问他,然后把他的意思转告你。”
“为什么现在不问?”子庄说:“你可以打电话。”
“现在不行,我不能打扰他,这是他作曲的时间,他那张唱片已拖了好久。”陈经理笑。
“那——什么时候?”子庄问。
“坐下来,喝一杯茶。”陈经理说:“难道我们除了莫恕就没有第二件事可谈?”
子庄一想,终于坐下来。陈经理按铃,女秘书送茶进来。
“他那张唱片——由谁主唱?”子庄忍不住问。
“我不清楚,莫恕的事由他自己决定。”陈经理坦白的。“对他的选择我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